【忘羡】香炉-不离（6）

“啧啧啧，这金家可真是大手笔。一百二十座石兽说拿出来就拿出来，真是财大气粗，富贵逼人，不愧为四大家族之一。”
一尊沉逾千斤、金刚怒目的石兽旁，十几名修士聚在一起，谈论着。这种镇山石兽镇阴驱邪的效果奇佳。但对材料和工艺的要求都极为讲究，造价自是昂贵不菲。而金家却能在短短数日间搜集百余座，并将其一一摆放在相应的风水穴上，足以见其财力之厚与办事效率之快。
“瞧你这话说得，也没见金家在其他事情上这么尽心尽力呀。”一道酸溜溜的声音响起，顿了顿，又接着阴阳怪气道：“也是，金家哪能不积极啊？这乱葬岗大围剿中，除了云梦江氏，就数它兰陵金氏出力最多。若是夷陵老祖重生归来，这金家的下场可想而知，灭门都算轻的了。你说，他能不尽心尽力吗？”
提到夷陵老祖， 众人诡异的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有人惶惶不安道：“你们说，这魏无羡还会回来吗？”众人又七嘴八舌的讨论开来。
“怕是不能吧。当日我远远看着。那些鬼将全都发了狂，疯了一般的涌向魏无羡。那场景，真叫一个惨烈。后来，有人过去查看，只有鬼笛陈情落在地上。周围啊，什么都没有。这夷陵老祖，怕是活生生被撕成了齑粉，尸骨都不剩了。”
“可这夷陵老祖多的是邪术秘法，万一夺舍归来。。。”
“哎，你们怕什么？自古邪不胜正，这魏无羡落得这么个下场，都是他咎由自取。若是他现在就死了个干净，那还要算他的幸运。”说话者一身灰色长袍，身材矮小，面目有些刻薄，说的话却端的是正气凛然。
见众人都将目光投向自己，不免有些得意，更加大声道：“若他还敢回来，吾等定要将这个丧心病狂，罪孽深重的魔头千刀万刮，魂魄不留。好匡扶天下大义，还这天地一个清明！”说到后面，忽然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投来，不由得心里一惊，声音也弱了下去。
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住了讨论，目光看向了同一处。
两名身着白衣，头束抹额的俊逸男子款款而来。面若冠玉，目如朗星。然而相似的面容，却是截然不同的气质。一人笑意清浅，使人如沐春风；另一人面容冷肃，拒人千里之外。“蓝氏双璧”当真不负美名，即使在乱葬岗这种脏乱污秽之地，也纤尘不染，宛如仙人临世。
“泽芜君，含光君。”修士们对其示礼。
蓝曦臣与蓝忘机亦回了一礼，继续前行。隐隐又听到身后传来哜哜嘈嘈的讨论声。
“泽芜君与含光君真是霞姿月韵，清风霁月。若是能嫁给他们其中一位，应是此生无憾了。”说话的是一个女修，此刻脸色微红，面露陶醉。男修们扫了她一眼，无言以对，将关注点落在别处。
“含光君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说他在不夜天一战中受了重伤，一直在家中休养吗？”
“你才知道啊，含光君前几天就来了。这些日子，蓝家人天天招魂问灵，琴声半夜不绝。”
“哎？为什么啊？”那人疑惑。
“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算账啊。蓝家这种端方严正之家，定容不得这种无恶不作的邪魔歪道。魏无羡杀了这么多人，里面可不乏姑苏蓝家的人。若还能找到魏无羡，蓝家肯定是要将其挫骨扬灰的。”
“没错，是这个理了！所以才说他夷陵老祖现在就死了个干净是件幸事。”
那灰衣男子回想起刚才那道冰冷刺骨的视线，心有余悸道：“我怎么觉得含光君刚才看我的那一眼特别渗人？”
周围人取笑他草木皆兵，胆子太小，而想得太多。
“含光君看谁不都是这样的吗？”
“你还指望含光君替魏无羡不平吗？”
“哈哈哈，这真是我听到过的最大的笑话了，你是想要笑死我吗？。”
魏无羡：。。。。。。
声音虽小，但对于五感敏锐的修仙之人来说，听清足以。
蓝忘机脚步依旧，不急不缓，藏在雪白宽袖之下的手指微微抽动，似乎想握成拳，却很快放开了，似乎什么事情也不曾发生。
旁人注意不到这个小细节，在蓝忘机身旁的蓝曦臣和一路跟随的魏无羡却是看了个分明。
魏无羡心里闷闷的，闷得难受。若是平时，他还能嘻嘻哈哈的调侃道：你们懂什么，我家二哥哥这么费心费力的找我，才不是为了惩罚我。他这么喜欢我，才不舍得呢。
现在，魏无羡什么都不想说。自那夜见到蓝忘机失态流泪，又过去了几日。短短几日，魏无羡都觉得度日如年。那蓝忘机呢，他又是如何熬过这漫长的十三年的？
而蓝曦臣，唯有苦笑：如若那人真能回来，忘机怕是会不顾一切的站在那人身边，举世为敌也在所不惜吧。保护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对他动手？
世人向来喜欢妄加揣测，东拼西凑编出一个故事，便自以为那是真实，殊不知往往与事实南辕北辙。而几句无心的玩笑之语，却正好是那不可言，不可说的真相。
蓝曦臣与蓝忘机并肩而行，两相无言。蓝曦臣了解自己的弟弟，所以不再劝阻蓝忘机，而是选择与其一同寻找。很多时候，泽芜君都是如此。不会多加干涉，而是在身旁默默支持。
两人搜寻多天，一无所获。连那人的一块骨头，一片碎肉都不曾看见。这诺大的乱葬岗，什么都没有。
“呜。”在这一片寂静之中，这声轻微的嘤咛在蓝忘机耳中如雷鸣般震耳。蓝忘机的眼里瞬间划过些什么，急切的循着声音找去，什么风度仪态都顾不上了。 
循着声音，看见一株被大火烧了一半的树。初见与其它树木无甚不同，细瞧却能看出些许精心掩盖的痕迹。
蓝忘机轻轻拨开覆盖在上面的枯枝焦叶，却见一个幼小的孩童蜷缩在树洞深处。阿苑？对于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孩子，蓝忘机印象深刻。原因莫过于魏婴那一句石破天惊的“我生的。”
蓝忘机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抱出，发觉这孩子体温高的吓人。放在怀中，犹如抱着一只小火炉。
“忘机，这是？”蓝曦臣见蓝忘机从树洞中抱出一个看起来约莫两三岁的孩子，惊讶问道。
蓝忘机抿了抿唇，答道：“温宁堂兄之子。”
蓝曦臣了然，又见那孩子面部通红，双唇却青白，呼吸沉重。伸手抚上孩子的额头，道：“这孩子烧得太厉害了，必须马上送往医治。不然，恐有性命之忧。”
“外婆。。。叔叔。。。”幼小的孩子发着高烧，病得迷糊，下意识的喊着亲近之人，想要得到些许安慰。
蓝忘机目光沉了沉，对着蓝曦臣应道：“嗯。”
正欲离开，发现阿苑无意识的抓住自己的衣袖，带着哭腔喊道：“羡哥哥。。。阿苑疼。。。”
蓝忘机身体一僵，而后将孩子抱的更紧，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