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香炉-不离(13)

黑暗，无尽的黑暗，仿佛置身于天地混沌之处，无光无影，无声无息，万物皆无。
滴答，滴答，滴答……
在这凄神寒骨的死寂中，带着腥甜的水珠从天而降。如同雨滴跌落至湖面漾起的阵阵涟漪般，殷红色的花朵氤氲开来，层层叠叠，渐渐铺满了整个世界。极目远眺，尽是血色，妖冶似火。
“蓝湛”熟悉的，饱含笑意的声音响起。绮靡娇艳的花海中，一个身影渐渐清晰。一袭黑衣，颜如朝露的男子静静伫立着，双眸含笑，眼波流转间，如秋水盈盈，潋滟生情。
“魏......婴......”蓝忘机身体一顿，连呼吸都停滞了几秒，轻轻地唤道，声音里带着微微的颤抖。
再也顾不得什么礼仪风度，蓝忘机疾步上前，一把将人抱住。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人此刻就在怀中，却显得飘渺虚妄，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无踪。
“魏婴，”顿了顿，似乎在极力压制住哽咽，蓝忘机继续说道：“别走了，好吗？”
怀中人朱唇轻启，似要说话。蓝忘机却忽而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慌，令他十分不安。怀中人转头，靠近蓝忘机洁白如玉的耳垂，吐字如兰，清晰而冰冷地说道：“滚。”整个世界，轰然倒塌。
长睫颤动，蓝忘机蓦然睁眼。入目所及，是静室简单的陈设。冷冷淡淡的檀香升腾着，缭绕着，沁人心脾。除他以外，再无旁人，空空如也。
卯时已到，晨曦初露，晓风未起。昨夜疏疏落落的星星还没有完全隐去，梦却是早早地醒了。
雾里看花，水中捞月，最终还是一场空。
庭院深深。
院内修竹环绕，亭亭玉立，婆娑有致。阶下青石漫成甬道，小径左侧石桌石凳纤尘不染，右侧假山浅潭，流水清澈，映带左右。
翠竹，风过不折，雨过不污，遭霜雪而不凋，历四时而常茂。蓝家将此屋作为弟子门人修琴之处，冠以“青室”之名，便是期望后辈如竹一般，虚怀若谷，不惧严寒，岁岁长青。
蓝思追轻叩门扉，在获得允许后方才脚步轻缓地进入室内。
含光君就端坐于琴桌后方，朝着蓝思追走来的方向望着，清若霜月的眼眸颜色浅淡，视之却如深潭，暗沉如晦，见不到底。
蓝思追弯腰拱手，恭敬行礼，道：“含光君。”
蓝忘机微微颔首，示意。莹白如玉，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抚着琴身，道：“这把琴，你待会带回去吧。”
蓝思追微愣，方才注意到琴桌上摆放的并非是往日那把通体乌黑，虽精致不减却也看得出年岁的忘机琴。这把琴木色柔和，看起来很新。
姑苏蓝氏，有修剑者，亦有修琴者，所执法器按修炼之道而定。修琴者虽都持木琴，但多数都是由门中发放的。换言之，像含光君这般持有独特法器的，并不多见。此琴样式简洁，但细看，还是与统一发放的木琴有些许区别。这是……
“思追，谢过含光君.”蓝思追惊喜不已，连忙道谢，清秀俊逸的脸上漾着灿烂的笑意。
蓝忘机制琴时，并不多作他想。这个孩子从小就乖巧懂事，不叫人操心。虽主修剑道，却也从不于修琴上有所懈怠。为其制一把合适的琴，不过一件小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