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仙人掌（堂良）八

周九良压根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原本夸赞的话却惹怒了孟鹤堂，想要向他道歉，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果然是不擅长和人相处，周九良暗暗叹了口气，这样的情况，明天见面该怎么办啊？想象着尴尬的场景，周九良恨不得找个蜗牛壳钻进去，再也不去上班，不如请病假吧？
把手机揣回口袋，周九良心不在焉地一抬头，却发现自己坐错了公交车，下一站就是孟鹤堂家。
曾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每当周九良失落消沉的时候，他便乘着这趟公交到这个小区。有时走到孟鹤堂家楼下，在花坛边坐一会，有时只在小区门口转转，大门边有一间小小的店铺，在那买一袋巧克力再走。
好像这样才能确认自己和孟鹤堂还活在同一个世界，孤单也就没那么难以忍耐。这个习惯一直延续了很多年，久到周九良自己都觉得有些病态，才硬生生改掉，期间抽丝剥茧几乎熬去了半条命，也就是从那时起逐渐消瘦至今。
没想到今天怎么不由自主地又来到这里，也许孟鹤堂已经搬家了，周九良这样给自己一个借口，沿着那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路，走到了小区最里面的一幢。
楼下停着孟鹤堂的车子，周九良一惊，就缩到花坛后面坐下。抱紧怀中的双肩包，周九良忽然就有点委屈，明知这样的依赖毫无用处，可为什么就是改不掉呢？
那一头，孟鹤堂随手把钥匙丢在茶几上，在沙发上躺了会，回想起刚才周九良恐惧中带着愧疚的眼神。
他那么小心翼翼的人，一定还在纠结哪句话说错了。自己刚才的口气那么生硬，这家伙说不定又躲在哪里像兔子一样红眼睛了。可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不知者无罪，我拿他撒什么气？
孟鹤堂越想越烦躁，从茶几上捞起手机，给周九良发了条微信，“你在哪？”
还没等到回复，电话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一串熟悉的短号，没有保存姓名。
“喂，爸。”孟鹤堂接了起来，“嗯，在家，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中年人声音平稳且毫无顿挫，例行公事一般问道:“最近工作怎么样？”
“老样子。”孟鹤堂随口答道。
“我和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迈克院长那边我已经谈好了，他说很欢迎我儿子的加入。”
父亲的声音顿了一下，口气突然严厉起来，“普通的综合医院，我都替你丢人，不说别的，设施和技术跟得上吗？稍微复杂一点的病情你们都不敢接，这样待着能有什么进步！你就那么点从我和你妈这遗传去的天分，全给自己糟蹋了！”
“我觉得现在挺好的。”孟鹤堂从通话窗口切出去，刷新了两遍也没有看见周九良的回复。这家伙是在哭还是在生气？
“孟鹤堂，你的眼界太低了！”
连名带姓的指责，孟鹤堂早已经习以为常，回道:“我会考虑专科医院，不是现在，也不会是您给我介绍的任何一家。”
果不其然父亲干脆地挂断了电话，听着嘟嘟的忙音，孟鹤堂能猜想到他瞪起眼睛的模样，忽然心情大好。
看看周九良还没回复，干脆直接拨了过去，接通后还不等他开口，孟鹤堂便问道:“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