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门往事】四 齐朗

秋意萧萧，阳光温熙。崇滨城上万里无云，随着一阵嘎吱声，两扇厚重的城门被缓缓推开，挂着羊绒边锦旗的一队队骆驼商队鱼贯而入，持着牛皮鞭的伙计们呼朋呵畜，异国的叫嚷声此起彼伏，赶向市署而去。
市署的署吏们一手持簿，一手握笔，站在市署入口两侧，意义查验通货文牒跟货物。
“今天居然有西域商队，多久没见了。”一位老吏飞快的为一队波斯客商做完登记，然后对后排招招手。一个穿着栗色短袍的胡商走过来，把文牒双手奉上，却低着头，不正眼瞧人。
老吏一愣，又不动声色的扫视驼峰上的货物，据他三十多年验货查牌的经验，推测出这伙商队身份可疑，于是提笔在折簿上批了一个“L”记号——意为交由市署丞进一步审核。
“下一个。”待那队商队入市，一个小吏跑了过来，看起来是上班迟到了，老吏先是骂了两句，然后将折簿撕下一页，让他滚蛋，然后继续审核商队。
过了市署，迎面是宽阔的十字路口，两条互相垂直的长巷皆是店铺行肆，从铁器店、绢布店、瓷器店到油米铺子、珠宝行当、乐器坊鳞次栉比。街上行人更是熙熙攘攘，全无秋日肃杀萧瑟之感，见到骆驼的市民们更是一阵阵的喧闹。
商队一行人眼神始终充满警惕，如同刚迁徙落枝的猛禽。周遭车萧萧马辚辚，没人留意到骆驼下的商人们。
商队为首的叫齐朗，同样在左右扫视，和两个六扇门捕吏擦肩而过时，更是下意识的摸向腰间，可惜他的手扑了个空，腰带上只有空荡荡的小挂扣，并没有武器。
“嗯？”一个捕吏似乎注意到了这个动作，停下脚步，回过头，同行的捕吏也跟着停住，问道：“刘真，继续啊，后来怎么样了。”
刘真咂摸一下齿唇：“说累了口渴，刚刚看到一家卖果浆的，咱去照顾一下生意吧。”
于是两人回头，快步赶过齐朗，齐朗又摸了一下挂扣后见到两人在果浆摊子前停住，于是跟身边的同伴说了两句，也凑到果浆摊子前，讨要了一份果浆。
他并不介意在崇滨城内弄出几条人命。
刘真跟同事坐在客桌上，若无其事继续说起未完的秦琼卖马，刘真音色字正腔圆，再加上故事本身情绪高涨，要不是他们穿着公服，不少人还以为果浆摊子请了个说书的来捧场。
果浆摊子的人越围越多，齐朗甚至得站起身才能领到自己点的果浆，和刘真二人对比，突然觉得自己碗里的分量不及对方的三分一。齐朗不明白是自己的胡人身份引起店家的反感还是店家对公门人的逢迎。
齐朗一口一口饮着果浆，冷眼盯着刘真，等他说过瘾了也喝过瘾了，站起身看向这边，便将果浆一饮而尽，海碗遮着脸不让对方见到。只是隐约感觉刘真有从身边经过。
他放下碗，回头看向他，原来是跟店家结账，看来是店家给他找了钱。
只是刘真脸色不太对，是一种混杂了不解与僵笑的表情，齐朗看向脚下，突然多了一口痰，身边的茶客鄙视之情未消。齐朗这才明白原来这帮公门衙役居然连吃带拿，于是也跟着吐了一口痰，用自己听得懂的契丹话低声骂了几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