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门往事】2 选拔

雨，像是老妇的唠叨，从子夜下到日晡，雨声是重病人的呻吟，落地之时还拖长了恹恹的余音。
白凤进门时，特意在门口掸了掸衣衫上的雨珠，头发上的雨丝却抹不去，闪烁着银光，恍惚以为是少年白头。
半卧在榻上的中行秋并没有起身迎接，他只是出于礼节地坐起来，凝视着这个面容姣好的少年向他走来，他像背书一般，在心里回顾着白凤的履历。
他三岁就熟读启蒙书册，四岁钻研经史子集，五岁翻遍通鉴风评，六岁勤修武艺，七岁那年差点就能开塾授课。
“我只是养病，并无大碍，还劳烦贤弟来看我。”中行秋含着感激的笑。
白凤谦让了几句，他暗自打量了中行秋一番，尽管病卧床榻，行动软绵迟滞，说话时轻言细语，却看不出病从何来，眼睛始终低垂，仿佛抬不起视线看人，偶和那目光对撞，却是灼然生晶，不可逼视。
他生出了疑惑：“有些疑虑，冒昧相问，望兄长不辞告之！”
“尽管说。”中行秋的语气很轻柔。
白凤斟酌道：“今晚家族选拔，正是我们出头之日，为何兄长会一病至此？莫非谦让愚弟？”
中行秋心中一跳，却没有显出来，仍用病恹恹的语气说：“白凤多想了，然我病笃，脱颖无望，奈何！”
白凤听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患病，瘪着脸色一语三叹，他越发地不可置信，但只坦率地说：“料想兄长是听到什么传言，决意急流勇退。可我不行，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我也得去闯。因为娘说了，我们跟中行家的那些人都不一样。”
中行秋闭着眼睛，不动声色的说：“都一样的。娘还说了，你不是灾星。”
白凤款款道：“中行夏矜其骄气，凌轹于人。好大喜功，如今早有夺舍之心，但因对兄长忌惮，家中长老也还弹压得住。若是听说兄长患病，必趁汝不意，一举成擒！兄长既要退避三舍，愚弟可只能反其道而行。”
“白凤你大可……不必如此。”中行秋心知白凤所想，便由他掀房破窗“好吧，这次选拔，是可以反悔的。白凤，万不可再逞强了。”
中行家祠礼堂，钟声敲过。司仪开始招呼，中行家老少纷纷落座，投香问路仪式开始。
两个中行子弟从后堂抬出一个大木匣子，檀木银边莲花锁，摆在八仙桌上后便退下。族长中行子唤长子上前，掏出怀里的锁钥，长子中行克礼接过并打开锁，请出一具香炉，名曰瀛洲。
尔后，中行白凤在内的十二个中行子弟排成一排，手里各握着一枚香丸，等待司仪唱名。
投香问路的规则很简单，瀛洲炉生火后，十二个子弟分别投入香丸，谁的香丸冒烟浓郁，谁就是天选之子。被选中的子弟将接受家族使命。在没有公开之前，没有人知道使命是什么。
白凤天资聪颖，也参加过几次投香问路，结果要么是陪跑，要么是“被反悔”，原因大家都知道：“灾星”。
正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白凤不止一次希冀能由“投香问路”出头一次，好向家族证明“英雄不问出处”，这回白凤投的香丸不仅浓烟滚滚，甚至劈啪作响，摘了桂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