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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客栈》 段梓

2023-03-16同人48段艺璇李梓BEJ48段梓 来源:百合文库
明 洪武十五年 闰二月
苍山洱海 龙尾关
世代据守天南的段家在蓝玉和沐英两位大将的攻伐下灰飞烟灭,偌大的家族只有小猫两三只得以保全。最后一任大理总管段叔明最宠爱的妾室躺在战俘营的野地里哀嚎着,行将临盆的她面色苍白,双手用力的薅着地上的草叶。她不知道生下这个孩子究竟是对是错,但母性的本能依旧驱使着她在寒雨里把自己蜷缩在栅栏的一角,挣扎求存。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彻骨的雨水正在夺去她最后的一丝温度。一个面相英武的将军骑着马路过,她从栅栏的里伸出手奇迹般的握住将军的马蹄。全不顾曾经拨素弦按玉箫的手掌被马蹄踩住,只是死死的望着将军看过来的眼睛:“救………救……我的孩……子…也好。”
第二天,简陋但至少遮风挡雨的小屋里,她搂着刚刚出生女儿轻声抽噎着。一旁的大娘边替她包扎手上的伤一边劝慰到:“别哭了,我知道你不甘愿。可知道,身为妾室本来可是要发配作怯邻户的。要不是沐小将军可怜你们母女,宽罪一等,这孩子哪里还有命生出来?你也只能嫁给一个最低贱的下三滥,为奴为娼。这以后去了建康城,虽说充入教坊司,那来往迎送的可都是贵戚公子,朝中人物。将来这孩子长大了,要是再能遇到个垂怜的,替她赎身,可不就脱苦海了吗?别哭了,别哭了。有这时间不如给小丫头起个好名字,保佑她将来平平安安。”
妾室望着窗外绵绵的愁雨,诸般杂绪涌上心头:“艺璇,我家老爷说过如果生个女孩就叫艺璇,段艺璇。”
同年同月同日 建康
“恭喜李老爷,弄璋之喜。”
翰林院经筵讲官李重玉乐的眉开眼笑,人过知命还能老来得子,如何能不高兴?
想了想,他伸手逗了逗怀里的小家伙,将他举过头顶迎着朝阳:“维桑与梓,必恭敬止。为父所竖,那你就叫梓吧,李梓。”
又四年 洪武十九年
建康城 乾道桥 富乐院
连阴雨
段叔明的妾室如今早已形容枯槁,当年那场劫难彻底摧毁了她的身体,仿如短短年岁就让她匆匆走过一生。只是实在放心不下女儿的她始终强撑着一口气不肯咽下,用惊人的坚韧活在这世上,照顾着她唯一的牵挂。她的女儿很漂亮,很聪敏,懂事乖巧。无论琴棋书画还是诗词歌赋都有很高的悟性,若是当年,一定会成为段家的掌上明珠。妾室用仅存的左手掩上房门,努力让自己不去看正在屋外在横木上勉力维持平衡的女儿。她太虚弱了,随时将熄的她不得不用近乎苛刻的方式把自己所会的一切留给女儿,身在教坊司,这些便是她安身立命的最后依靠了。
同年同月同日 建康皇城
五岁的皇长孙朱允炆拉着一个小孩子的手走在御园的廊桥里:“阿梓阿梓,听说你拜了王宗(武当张松溪的师爷)先生学剑?学的怎么样了?练给我看看呗?”
小李梓拍了拍腰间的木剑,恰巧一束阳光透过乌云照在他的身上:“师傅说持剑卫道,吾辈之剑绝不轻出。岂能耍给你看?除非………我要你的镂银套嵌十三重香薰球。”
又十年余一 洪武三十年 初春
建康城 乾道桥 富乐院
春雨微寒
坚强的妇人终究熬不下去了,虚弱到极点的她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段艺璇只是坐在一旁握着她的手,听着屋外淅淅沥沥的水声,直到冰凉。
“梁姨,我想替我娘寻一块安身之,所一副薄棺。总不能草草用席子一卷,生无所依,死无可着,来生又要受苦。”
梁姨为难的搓着手:“红尘啊,不是梁姨我不通人味。只是这棺材好找,坟地可买不起呀。”
“呵!”段艺璇苦笑了一声:“劳烦梁姨知会一声总管,容我支取一些。待我为我娘守孝三月,便梳笼还他。”
梁姨慌忙起身阻止:“这怎么行?红尘你可是要当清倌人的呀,这一梳笼可就成了娼妇,这不是自作贱吗!”
段艺璇依旧握着母亲的手:“还不是这富乐院里的金丝雀?我还有自作贱的余地吗?早晚都是如此,还不如给我娘换个好来生。”
“你………你这孩子!唉!”
三个月后,秦淮河畔。
李梓一把揪住自家三哥的领子:“好哇!三哥你居然跑来这种地方?我要告诉爹爹,让他执行家法!”
三哥李桑赶忙讨饶:“别别别,千万别!这样好了,你不是看上了解公子的银霜宝剑吗?三哥给你弄到手。阿梓,平日三哥最疼你,你可不能当白眼狼啊。”
李梓不依不饶:“银霜剑我要了,不过这就想躲过家法也太容易了,除非………”
“哗!!!!”满室哗然,引得兄弟俩看向台上。却见一少女,一身红裳炎炎如火。登场便是长袖飞转,人在半空仿若惊鸿飞燕,脚不沾地尤能变换身形。身姿妙曼,不可方物。直至一曲舞罢,满场静寂,众人神为之夺。
少女款款卸下面纱,檀口轻启盈盈下拜,声音娇俏却语调清冷:“小女子红尘,命薄如纸,身无所依。唯有贱躯尚是完璧,但求纹银百两葬母。还望众公子、老爷垂怜,为我梳笼。”
李梓在一片加价声中一指台上的少女:“我还要她!”
三哥李桑哭丧着脸:“我的亲弟弟呦!你要是今晚真敢替这姑娘梳笼,父亲大人还不把你和我都抽成蚂蚁上树?咱别闹了,行不?”
“你当我傻啊?”李梓得意的摇晃着脑袋:“自从尺素姐姐嫁人,母亲早就要给我物色新的贴身女婢了。我是要直接买下她,带回家。”
李桑刚要松口气,想起什么拉住要报价的李梓:“等会!光是梳笼就要纹银百两,你听这会都加价到350两了。就是把你哥哥我论斤换了银子,也出不起这个价呀!”
歪着头想了想,李梓正听见一个嚣张的声音把价格抬到了五百两,眼睛一亮。快步上前:“沈佑!”
有些虚胖的沈佑本来眼看美人入怀,笑的见牙不见眼。被李梓一喝吓得五官都挤到了一起:“梓哥儿?您不是在宫里陪太孙读书吗?怎么跑到这来了?”
“嘿嘿嘿。”李梓坏笑着拉过沈佑,两个人也不知道嘀嘀咕咕说了什么。
片刻之后,在段艺璇的尖叫声中,李梓横抱着她从富乐院楼台一跃而下。脚尖在马鞍上轻轻一点,两人就稳稳的落在了马背上。李梓转头朝着楼上大喊:“诸位慢送,有佳人怀不可唐突。小子就多谢沈兄仗义疏财了!”
策马中,李梓低头问怀里的少女:“你叫什么名字?”
“红尘。”
“我说的是真名。”
“家门不幸,不敢污了公子的耳朵。”
“看你娇小玲珑,那我以后就叫你短短好了,反正红尘也不是你的真名。”
“公子难道比我高到哪里去吗?”
“我可是洪武十五年生人,还能再长。”
“偏巧红尘也是十五年生人,将来未必长不过公子。”
“那我就看看短短你如何长的比我高!”
“奴是红尘!”
“短短!”
“红尘!”
“……”
同年 秋
“逆子!逆子!”
三尸暴跳的李重玉狂呼着追出大门,眼看着李梓载着那个贱婢越跑越远:“逆子!你今日若是逃了,就休想再踏入家门一步!”
李梓在马背上回头喊到:“阿想从小与我一起长大,我拿她当姐姐的。粗声粗气哪有我们短短可爱?反正我今生非短短不娶,父亲既然不许,赡养之事就靠三位哥哥多多担待。天涯海角孩儿也会日日祝您长命百岁、身体康健,且恕孩儿不孝了!”
说完从鞍旁抽出银霜剑,削断长发只留齐颈长短:“我李梓今日,削发断恩,背出李家,再不回还!”
只有身后搂着他的段艺璇知道,怀里的人在不停颤抖。她轻轻的把脸贴上他的背脊,用力的揽住他的腰:“先生。”
“嗯?”
“我姓段,我叫段艺璇。”
洪武三十一年 闰六月
雁门
这里有一家开了小半年的新客栈。
店不大,但收拾的极干净,一对金童玉女也似的小夫妻经营着这家店。大家对这对夫妻的来历并不知晓,就知道看起来文弱的店老板剑术很高,初来乍到就单人仗剑覆灭了本地最大的帮派,压服了整个雁门。只因他们的少帮主看上了老板娘,语出不逊之后还打算用强。小老板东门入、西门出,夜斩人头三十有六。自此银霜公子之名哄传江湖,再经历数次高手切磋挑战后就坐稳了北地第一少年剑客的名头。
老板娘生的极美,爱着一身红裳。嗓音清亮娇婉,软语侬侬。尤其是偶尔心情好,便会在后院抚琴,再合着曲子唱上一段。纵使下里巴人的丘八们也听的摇头晃脑,忍不住赞叹。
夜里有时还能听见二人琴箫合奏,诗词唱和。高低流转之下,简直是神仙眷侣一般。
“三哥的信?”段艺璇收起舞姿,向持着画笔站在栏杆处遥望金陵的李梓问到。
李梓接到信之后也早已无心描画,搁下画笔,摇了摇头:“是太孙………当今陛下的。先皇殡天,太孙继位。信里说要做齐三代,继圣贤的大事。身边少有可用的人,想邀我回去帮他。”
李梓走过来看着段艺璇:“我梦想的便是与你如今这般闲云野鹤,把酒桑麻。建康虽繁华却纷扰不堪,胸怀天下也好,快马江湖也好,无外乎放不下名利二字。与我而言,皆是寻常。只要能执着你的手,直到华发白头,便是此生无憾了。”
段艺璇有些羞羞答答,没好气的戳了一下李梓:“年纪轻轻就一派老气横秋,一点雄心壮志也没有,谁要跟你共白头啊。”
不过数日,不死心的朱允炆又有信到。这次的李梓却没有了之前的轻松,反而显得颇有些意动。
“怎么?我们的李大侠心动了?忍不住跃马疆场了?”段艺璇的语气里都是玩笑。
李梓却罕见的沉默下来,他把信展开推到段艺璇面前。
“这是真的?”只是略略一扫,段艺璇已经是激动的不能自已。
“嗯,当今陛下我清楚,不是信口开河食言而肥之人。”李梓伸出手抚弄着段艺璇的长发:“他既然说事成之后便会去你奴籍并谕旨赐婚就一定会说到做到,到时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带你回家了。”
段艺璇握住李梓的手:“陛下说的甚大,什么齐三代、继圣贤,简直像那新朝王莽一般。妾身空落落的安不下心,要不算了吧?不要掺合进这等大事里。妾身本就卑贱,蜉蝣之身,草芥之命,不如先生就跟老爷服个软,娶了想小姐。妾身甘愿俯首做小,为奴为婢,也不愿先生你涉险啊!”
李梓抱住语带哭腔的佳人:“说什么傻话?我与你约守一生,就不会让你受委屈。既然有机会让你风风光光的踏进李家的大门,我为何不做呢?宽心吧,天下之大,由我只剑纵横。此去短则数月,长不过经年,我一定要八抬大轿带你回金陵。”
段艺璇转身搂住李梓的腰:“先生已经决定了,妾身自当遵从。其实也对,大好年华岂能在此空付?先生允文允武,当世俊杰。理当建伟业,立奇功。东华唱名,封狼居胥。那银霜宝剑近来夜夜啸鸣,不安于鞘,想来也是忍不住随先生成就此行了。”
李梓惋惜的瞟了一眼案上的工笔画:“可惜我近几日心神激荡,这幅画只差一双秀眉即可完成,却总也绘不出你最绝美的神态。且先收着吧,待我回来你我再共享画眉之乐。”
李梓的一语双关让段艺璇搂的更紧了:“临行在即,妾身还有一事相求…………”
李梓掩住她的唇,郑重的摇了摇头:“我既爱你重你,便不会轻慢于你。等我回来吧,到时功成名就再洞房花烛不迟。”
一去 建文元年 七月
允炆削藩
再无一纸从南来。
建文四年 六月十三
燕王朱棣大破金陵,尽诛方孝孺、齐泰、黄子澄并其余不臣之人。朱允炆举火自焚宫室,不知所踪。
永乐二年 秋
雁门
客栈仍在,多亏山上靖边祠的了云和尚帮衬,这些年段艺璇终究撑了过来。
只是有些事情终究不是一个和尚可以挡的住的,就比如此时此刻一脸色与魂授的浪荡子。
“红尘娘子,我知你心里还想着那个什么银霜公子,也不要你嫁给我,有什么要求咱也好商量。力所能及纵使粉身碎骨,我也一定办到。只要容我一亲芳泽春宵快活,尝一尝这北地第一剑客的女人是什么滋味,我一定明天就走,再不来叨扰。”
段艺璇依旧是一身红裳,在客栈正堂跟这帮人对峙着:“粉身碎骨?你就不怕我家阿梓回来,教你身首异处死无全尸吗?”
“谁?你是说那个银霜公子吗?我可是都打听好了,他这一去多年音讯全无。要么是死在哪个荒郊野外,要么是隐姓埋名。我怕他作甚?不要再指望了云那个臭秃驴了,今天城内有建文逆党流窜,封门三日大索全城,他根本进不了城。你还是乖乖从了我,不要把一出风雅事变成夜幸小周后一般,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段艺璇的笑全是无所谓,她握住厅柱上的空烛台:“我知你父谢大人在这雁门只手遮天,少衙内自然百无禁忌,不过我却不怕你用强。前阵子令尊做主把上等火药五百斤买给了一个关外的“土矿主”开矿,着实大赚了一笔,可有此事?”
“怎么?红尘姑娘打算以此要挟我家?”
“小女子贫弱,如何敢要挟公子这等权贵?只是公子可知那伙人究竟是什么人物?所购火药欲用到何处?最后又去了哪里?”
“与我何干?”
“公子自然可以不在乎,可小女子却要为公子分说一二。那群人是我托人假扮的,火药也根本没有运出城。此时此刻,就在你我脚下。公子不是粉身碎骨在所不惜吗?不如今日我就扳下这机关,十息之内你我同为齑粉。令尊再有权势也没法分辨你我,漫说是一夕欢愉,更能死而同穴,可好?”
“你唬我?”
“一!”说着,段艺璇就毫不犹豫的扳下了机关。
“我就不信你个小娘皮敢同归于尽!”
“二!”淡淡的硝烟味已经飘散开来。
“小娘子不要做的这么绝………”
“三!”
“凡事好商量嘛!”
“四!”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五!”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宝贝吗?你不过是个被人玩腻了仍在这不管不顾的破鞋!”此时的谢公子已经带着手下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客栈,哪怕十息已过客栈没有爆炸也骂骂咧咧的越跑越远。他是真的怕了,段艺璇的眼睛里全是绝决和死志,只要他敢留下,就一定会拉着他垫背。
段艺璇无力的滑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这些年自己孤身一人实在太多人觊觎,美色、名声、甚至江湖上还传言有什么《银霜剑谱》,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刚刚的纨绔子说了什么?
“建文余孽!”
夜 深秋将尽
远天的乌云阴沉如墨,大概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雨了,还未下便已经夺去了秋日里最后的一丝温暖。北地的狂风吹过街巷,将厚重的招牌吹的磕磕作响。
客栈里却是泥炉红炭,一派温暖。段艺璇早早的请走了住客,穿上他最爱的红罗绡,点上他最爱的明廷香,温上他最爱的竹叶青,奏上他最爱的剑器吟。
一等,就是三更
玉指弹破素弦断,沉香烧却美酒干。
珠泪流尽哭声哑,霜碳燃熄红绡暗。
直到有一双脚踏上木地板,“吱嘎!”
泪眼模糊的段艺璇抬头,果然就是那个杀千刀的梦中人。
她本能的想要扑上去,却止住冲动。胡乱的抹干眼泪,坐直身体:“先生今日前来………却为何事?”
声音很轻,几乎淹没在屋外的风声呼啸中。他没有说话,愣在那里满眼沧桑。
“先生…………是否还记得我?”
李梓沉默,满是风尘的脸上冰冷的像这将雨的秋夜。
“先生为何不说话?”迟迟未得回应的段艺璇已经语带哭腔。
他开始迟疑,转身想要离开。
她再也顾不上生气和矜持,跪坐而起:“今日风大,先生可否留下?与我共饮一盅?”
李梓停下,终究没有离开。把手里的银霜剑放在桌上,坐在了段艺璇的对面。
段艺璇暗喜,又不愿就当做没事发生。于是用袖子掩着嘴,偷偷的窃笑。
李梓接过段艺璇斟来的酒,两人碰杯一饮而尽。美酒入喉,也打开了话匣子,他开始讲述这些年两人分别后的种种,初回建康的意气风发,辅佐建文时的志得意满,接着际遇急转直下,前朝还是胜券在握的偌大朝廷转眼就被燕王朱棣捅了个稀巴烂。
“后来我们按照先帝爷(朱元璋)留下的密道逃出了皇宫,但刚过江宁就被发现。一路上追兵不断,同行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有我和宫里的大供奉森凤阳一起护着允炆乘舟出海。”
说到这李梓重重地一拳锤在桌上:“哪知离岸不远又被舟师发现,一发炮石就引燃了我们船上的火药。等我从昏迷中醒来才知道已经在海上漂了数日,要不是被渔民捞起只怕也早已命丧大海了。”
“那陛下………”
“允炆自幼体弱又不识水性,森凤阳上船之前就已身受重伤也是个旱鸭子。哪里还有活路?”
段艺璇后怕不已的拿过桌上的银霜剑,单手掩在背后。拉住李梓:“那先生回来是不是就可以不走了?你我便隐姓埋名于此终老可好?”
李梓抽出手,爱怜的抚摸着段艺璇眼角未干的泪痕:“其实我又何尝不比天下任何人都更愿意执起你的手?”
说完话头一转,指了指墙上挂的工笔画:“当年我走时尚未完成,不知你是否还愿意再跳一曲《夭夭》,让我画完这双眉毛?”
段艺璇背后的手将银霜剑扔进角落,欣然点头。云袖舒开,又是当年艳惊四座的红尘姑娘。
李梓把脸藏在画布后面,认真的反复端详。好一阵,却把笔抛下俯身拾起角落里的银霜剑:“我走之前胸怀激荡画不成,如今大仇压身依旧画不出。不如今日便罢,你且当我从未回来过吧。”
“什么大仇?”段艺璇的声音悲戚若死:“就算是为了我……………也不能放下吗?”
李梓本已快要走出去的身影再一次停下,没有回头:“我当初在渔家养伤数月后偷偷回返建康,见我家家宅犹在,却发现里面住的人竟不相识。我趁夜潜入,在我父亲房里拿住那家主人,方知…方知朱棣攻打建康城时父亲让三位哥哥带着家丁守城杀贼,后来城破又不肯背节降燕,阖家一百余口都被朱棣朝廷杀了干净。如此大仇,我………放不下。”
“那你还来见我作甚?”段艺璇绝望了,她知道自己永远也留不住面前的人了。
“其实我这次回来只是打算远远的望你一眼,知道你依旧安好我便离开。”李梓不敢回头,他怕看到什么让自己心软:“我联络到了一个忠于先帝爷的老太监,他职位卑下眼盲耳背侥幸躲过了大内清洗。我与他约定一月之后他会掩护我入宫,刺燕!”
“朱棣本就是万军之中杀出的大高手,身边更是强者如云。你孤身刺燕岂能生还?”段艺璇疯了一样的想要拉住他:“先生不要去,不要!若你走了,这世上就又只剩我一人了………”
李梓躲开,任她摔倒在一旁:“我若是不见你,方才是与你而言最大的公平吧?”
段艺璇惨笑着痛哭,推翻案几,打碎酒壶,把依旧未完成的画作撕扯的稀烂:“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来招惹我?”
李梓再无言语,望着悲伤不能自已的段艺璇,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才好。
这时,天边响起了一声闷雷。
“轰!隆隆隆隆隆隆!”
倾盆瓢泼的冻雨被狂风卷进了屋里,冬天来了。
段艺璇茫然的摸了摸脸上的雨滴,喃喃:“下雨了?!”
突然破涕而笑,站起身走近李梓:“先生欲要刺燕,我这里还有一剂良方,可以********率。”
段艺璇越走越近:“古之刺客两成两败,正和先生如今。燕王武勇不逊庆忌,尊贵不弱于始皇帝,权势远超赵襄子,护卫森严千百倍于侠累。若欲成事当有两成两败,要离聂政之成在于绝,杀妻儿,残臂膀,尽母孝,待姐嫁。所以白虹贯日,苍鹰击殿。豫让荆轲之败在于有牵挂,豫让还有妻儿,所以第一次行刺没有共赴黄泉的决心。荆轲想着挟持始皇帝,所以绕柱而走才让人有了可乘之机。先生今日迢迢千里只为见我一面,看来心中还有牵挂。”
李梓低头沉思,有些不明白段艺璇想要表达什么。却没注意到她终于走进自己的怀里,右手轻轻握上银霜剑的剑柄。直到她左手温柔的爱抚着自己的侧脸,李梓才抬起头迎上她光彩复杂的眼眸。
“就让我为先生再做此生……”她贴近他的脸,挡住自己握剑的手,满是眷恋和不舍的说完:“最后一件事!”
“锵!”
你什么也偿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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