仏(4)

待交谈差不多时，源静这才优哉游哉踏入正殿：弋青，还不快随为师去准备晚食？
弋青一脸不解：师父您老糊涂了？哪来的晚食？
源静让弋青看向两位女施主，笑道：你打算让她二人自己去准备？
弋青这才明白：好的，师父。
这一年，弋青十八岁。
第四章
是夜。弋青又和旧时一样，与源静借着烛火促膝长谈。源静早已看透了弋青的心思，但他只是笑着，让徒儿发问。
弋青也是直截了当：师父为何会同意让她二人住进古寺？
源静答曰：有何不可。她二人的境遇你自已知道；而这古寺有无他人入住，入住者是男是女，你又为何在意。你，还是没放下尘世的执著。
弋青又言：弟子早已皈依佛门，便意味着放下执著；只是不解，师父平时不是最不愿见她们？
源静笑曰：想必你是没能明白。平日的戏言为师只说给你听，希望你能参透一二，不要让你的心被尘世羁绊。但现在看来，你不若还俗归去。
弋青被吓了一跳：弟子不曾破戒，师傅何出此言？弟子确确实实皈依了佛！
源静缓言：我自是把你当做俗家弟子，对你而言佛又何须你的皈依；佛只需你的欢喜。八年时间，如今你已不是那个落魄少年，你有了自己的思考：你在佛门若欢喜，那便留在佛门；你在俗世若欢喜，那便还俗归去。
他稍作停顿，又继续：想必你也思虑过，自己究竟愿不愿将自己的人生，托付在这莲花座下。这世道有许多人会选择出家，是因为早已看破人世凄苦，希望寻求四大皆空；也有些人，比如为师；也比如你——只不过是因为在那机缘到来时，没有其他选择。
弋青不再言语；源静则去歇息。弋青陷入迷茫：师父有着和自己相近的过去？而且自己真的还未放下执着？
到底，弋青还是选择留在师父身边。结果如此，但弋青的选择是因为自己真已心向佛门，还是另有他虑，我这个说书人也不得而知。无妨。
偌大的古寺里又多了两位住客。两位女施主平时也会帮自己的恩人打扫寺院，筹备餐食；而在闲暇间，两人偶尔也会拿出自己带来的乐器，或是拨弄三两声，或是教授弋青弹奏的技巧。
能偶尔造访这古寺的香客多是源静的老相识，对于寺中住入两位女施主，源静略作说明后大家也便接纳了这古寺里的小小变化。日子久了，一两个闲人也会打趣：住持啊，你这晨钟暮鼓之地，怎么平添了些许红尘情愫。源静也会笑答：施主有所不知，这样才能离佛更近一步啊。
恍惚间又是四年时光。刘宋与北魏依然剑拔弩张：虽无正面冲突，但那弓弦仿佛从未松弛——这也意味着自南方而来的汉人基本还是没法进入洛阳城。不过两位女施主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深山古寺中的生活；而相比起期待和平的到来，玖荷似乎更在期待得到某人的音信。
出于疑惑，弋青曾私底下向春葭询问来了这反常举动的原委：玖荷是在寻找她的兄长，那可能是她在这世上最后的血亲。弋青又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以及早已失散的兄妹，愈发同情玖荷，也在暗中请求香客们帮忙打听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