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铠约】无法触及的黎明

一阵阵无力，我意识到自己大概是病了。意识渐渐模糊，当再次醒来时，浓浓的消毒药水的气味弥漫整个鼻腔，眼前一片漆黑。抽了抽左手，手背有些微痛，接着被一双有力的手按住左手小臂。
“别动！”
小声而严肃地发出这个声音的，是我的搭档阿铠。
“阿铠？”
我看向发声处，得到的是一句听起来松了了口气似的安抚话语。
“守约，好好躺着。”
我眨了下眼，只是我所看到的，是一片漆黑。
“这里怎么没开灯？”我四下张望着，乌黑的气压像是蒙蔽了我的双眼一般，我可能失去了 〖夜视〗的能力。
“开什么灯？”听起来满是疑感的句子从阿铠口中发出，真是奇怪，我的眼睛出现什么毛病了吗？
“现在不是晚上吗？太暗了我看不见你。”以防万一，我开口进行确认。

“怎么回事？！你看不见我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用力抓着我的肩膀，不同往常。
“看不见啊，黑漆漆一片，难道现在是白天？”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对不起……”他一把抱住我，不停地道歉。
“所以，我是真的看不见了，对吗？”
“嗯。”
“……我明白了，是那个药的副作用。”
——过度服用会导致暂时性失明。
失明就表示我目前什么也做不好，这样的我无法精确地击杀目标，做饭也会手忙脚乱，甚至连走路去哪都不清楚。无论睁眼还是闭眼，我看到的只有一种颜色，我只能等待，等待于黑暗中显现的黎明。
不过失去了视觉，听觉变得更加敏锐，脚步声、心跳声……任何细微的声音都能更好的捕捉其方位。
无法知晓谁的表情，除了点滴和心电图的声音，此刻只有我和那人彼此的呼吸声。

时间过得真的很漫长，如果没有报时器，我根本不知道现在是几点。
“阿铠，现在几点？”
“下午三点十九分。”
“都这个点了啊……”我朝着阿铠发声的方向看去，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这样似乎也成了习惯。我向他笑了笑，“阿铠，我想听你讲讲我们刚见面时的情景，我有些忘了呢，好吗？”真的好怀念啊，我们很久没有吵架了呢。
“好……”
然后他好像沉默了一会儿，我听到了液体落在床被上的沉闷声响，试图去摸他的脸，却什么也摸不到，像是有意闪避什么似的。
“阿铠，你哭了？！”
“没有。”
语气比平常软下来了呢，果然是在撒谎吧。
“没事的，我没事的……”
我按住他依旧搭在我左臂上的手，轻拍几下，除此之外我也不能再做什么了。
“阿铠，这件事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良久，阿铠再次抱住我，说：“对不起，对不起……”
“老说对不起，我都快不认识你啦……”
一年前，我就发现自己有点不正常，就去看了医生，当时阿铠因为工作忙的原因并没有陪我。
“这是过度焦虑症的症状。”医生这么说着
“医生有什么意见？”
“我可以给你开一些镇定剂，切记，不可过度服用。”
“是，谢谢医生。”关上诊室的门，拿着药单到指定窗口去领药。
“先生，麻烦把单号给我一下。”
“好的。”
“先生，您的药配好了。”
“谢谢。”
不过度服用，怎么可能呢，我可是一名枪手啊……将药收起放好，转身准备回去的时候，看到了阿铠。
“守约，怎么样？”抽空赶过来的阿铠一见到我，就走过来问。
“还好，没什么大问题。”我以平常的语气回答。

“那就好。”阿铠右手搭在我肩上，就这样一路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关于过度焦虑症的事，我没有对阿铠说。唯有这件事，必须向他保密。否则在他身边的人，就不是我了。
那之后，我开始变得小心翼翼，尽量让自己变得冷静，不让他知道我的事情。幸而最近没有什么烦人的工作和紧急的事件，让我变得焦虑。真的没什么事的时候，我会在阿铠的房子里，做做饭给他打扫房间。但阿铠有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
“守约，你最近变得有点怪怪的？”
“没有啊！”
“哦，大概是错觉吧？”
错觉……吗，我也希望如此。
住院后第一天
“守约，发什么呆呢？”
“啊？没有啦。”即使是看不见，也知道阿铠是什么表情。
“守约，我知道，你一直在瞒着我什么。我也知道这是因为你害怕我担心，可是，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我知道，阿铠一定在盯着我的脸看，因为我同样不会撒谎。我只能把头扭过一边，说实话，我没有预料到会变成这样。
“我知道，不过就是眼睛失明罢了。我希望我能够保护你，尽全力去保护你。”
这样我才能够，和你在一起……
“以后我来保护你。”
“啊？”
“我、要、保、护、你！”
哇，第一次听到阿铠说保护我呢……
住院第二天
“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我歪过头。
“我们来做个约定吧！”
“好啊！”
“那答应我一定不要比我先死。”
“什么呀，别开这种玩笑。”
“我是说真的，如果我先死了，你一定要替我好好活着！”难得阿铠这么一本正经地说一件事呢。
“好啊，这不算什么难事吧。”
“那约定好咯。”

“嗯。”
住院第三天
“阿铠，给我削一个苹果。”
“好啊，不过先让我抱一下你。”
“不——行！”
“就抱一下！”
“先给我削苹果！！-_-#”
住院第四天
“阿铠，你黏在我身上想干嘛？”
“充电！！”
“……”一个手刀过去，果然听见了阿铠吃痛的声音。
“守约，我错了！”
“搞事！！”
住院第五天
“话说阿铠，我视力什么时候才恢复啊？”
“医生说还要两周。”
“两周啊……”
“怎么了？”
“好久……”
“……你还想怎样？(๑˙ー˙๑)”
住院第十三天
“守约，等你眼睛好了，我们一起去圣索菲亚大教堂结婚吧！”
“嗯……所以你是在求婚？！”

“不行嘛？！”
“在病房里求婚不觉得怪怪的吗？”
“没什么差别，你迟早得嫁给我。”
“……你这么强势，你家人知道吗？(°ー°〃)”
“嘿嘿～！妹妹会支持我们的！！”
到了出院那天，眼睛终于看见了，可是还没有见到阿铠，就看见了阿铠的妹妹。
“露娜，你知道阿铠在哪吗？”
“哥哥……”她的神情露出一丝悲痛，“他已经不在了。”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会……？！”
我不相信他会这么轻易死去，明明说好了要和我结婚的人，怎么可能呢……
良久，露娜将一封牛皮纸作封面的信递给我。
“守约哥哥，节哀。这是哥哥托我交给您的信。”
“好的，谢谢。”我接过信封，向她道了谢。
“希望您能来参加哥哥的葬礼，我想他会很高兴的。那么我先走了。”我目送露娜出去，接着是房门关上的响声。

“好。”
我将信拆开，上面是阿铠刚劲有力的字迹。
『致我的恋人：
守约，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非常抱歉，没能按你希望的方向走。
记得吗，我们刚开始碰面的时候，谁都看不对眼，一见面就要费几番口舌争论的场景吗？虽然是你的上司，却每每战败。现在想想，那时候的你真的很可爱。
有一次饿得胃疼，你就说［就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吗？］，我说了声抱歉，你最终还是软下心来，让我带你到我家做饭。那是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平常却好吃的饭，然后天天要你做饭给我吃。
到后来，我才知道，你其实枪法很好，要不是我看见你使枪，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的吧。
就在半个月前，我们遭到了敌对势力的突袭，在枪林弹雨中穿梭，好不容易等到支援，你却昏死过去了。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担心多着急！

我抱着你到医院，医生说你患有某种病症，不能过度劳累。我当时松了口气，以为没什么事了，可你一醒来，却说看不见任何东西。
这是我不想看到的，那一刻泪水顺着眼角涌出，我知道你向来感觉敏锐，所以躲开了你伸出来的手。但即使这样，你还是知道我在撒谎，真是哪方面都敌不过你呢。
不过这次，我终于赢了你呢。
守约，你知道吗，我其实一直瞒着你一个秘密。我的心脏曾经在一场战斗中过枪伤，这次为了救你，我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倾尽所能将你送进医院。在奔跑的过程中，心脏就开始痛了，将你送到手术室的时候，意识开始渐渐消失。醒来就听见医生说，我的心脏已经超出负荷，还能存活最长两个月。现在心脏又开始痛了，而且越来越强烈。我想，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该到另一个世界了。很抱歉，不能继续和你并肩同行，然而无怨无悔。我爱你，真的很爱你。没有我的日子，你可以过你喜欢的平淡的普通人生活，也可以找新的伴侣。

不过，有一件事务必答应我，一定要完成我们的约定哦。』
看完信的瞬间，泪水止不住般流出，落在拆封的信纸上。字迹变得模糊起来，我是不是也该回你一封信呢。你是明知道会有这个结局，所以才跟我约定好的吗？
我最终还是没去参加你的葬礼，因为我不想在你面前痛哭，因为看不到，心就不会痛。
就这样过了两年，如你所愿，我开始了新的生活，新的作息习惯。可是在空出来的时间里，我还是忘不了你。我在做饭的时候总会想起你在背后温柔地搂住我的腰，在耳边轻轻地说。［守约，饭做好了吗？］
、
在以往走过的街道里，能想到与你并肩而行的时光。穿上西装能够想起保护你的日子。还有那时候初次见面时非常不愉快的碰面。虽然一开始有太多的误会和不解，但和你在一起的时光里，我非常开心。
我本以为我可以心平气和地说出［一路走好］，到头来，还是无法放下呢。

不能参加你的葬礼，我很抱歉，不过——
“我会替你好好活着的。”
我抬头看着那亮蓝色的天空，阿铠的眼睛，也是这个颜色呢。
就让我一直记着你吧，我无法触及的黎明。
现在，我完成约定了。
我终于完成约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