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磊千/昊千|红白玫瑰番外】朱砂痣（四）

千一在一旁看着校医为白然处理伤口，脑海里却是刚刚那场小事故里未及反应的画面。
比如红石眼神里满溢的紧张，比如他脸颊上滑落的汗水，比如他还未平复的喘息与起伏的胸膛。
“刚从画室出来吗？”
“嗯？”千一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抬头看向白然。
“你是刚从画室出来吗？”白然看出了千一的出神，但他笑得反而更温和了些，亲切而友善，让千一心里也生出几分好感。
千一轻轻抬了抬拿着画板的左手，点了点头。
“我见过你的作品。《雕琢时光》。”
“什么？”这次千一是真的一时没了反应。
“暑假的时候会展中心展出今年新加坡大华银行全国绘画赛的优秀作品，我去看过展。《雕琢时光》，青少年组年度最具潜力画家，真没想到居然能和你分在高中同一个班级。”
白然看着千一诧异到呆滞的模样，觉得这副反应实在有些可爱。
“用窗户来展现过去与现在，真实与梦境的边界，真的是极富创造力又极其契合的表达。更别说还有西方油画和中国传统工笔画的融合。千一，你未来一定会成为新锐油画的大师。”
白然的语气没有半分夸张。客观，冷静，还有一种理所当然的信任感。
这让千一受宠若惊。
他完全没想到白然看过他的画，更没想过白然居然懂画，还给了他如此高的评价。
千一看着白然温柔的笑脸，不知不觉也勾起嘴角。
红石在训练场上一直留意着校医处方向的动静。
他的心早就飞到了千一的身边，想着他们会有怎样的相处，怎样的对话，完全没有把训练场上的一切放在心上。
因此也不止一次地被教练点名。
“红石，你今天怎么也老是不在状态？周六就要比赛了！你可是队长……”
红石烦闷地听完教练的唠叨，眼神一瞥，终于见到千一和白然从医务室走出。两人交谈得似乎很投机。白然一直笑着，就连千一都有着浅浅淡淡的笑容，轻松愉悦的气氛即便隔着如此远的距离都能真切地感受到。
红石心脏仿佛压了一块巨石，沉重得无法呼吸。
千一连一眼都未投向这处。一眼都，未再看他。
红石将篮球狠狠砸向篮筐。球和玻璃的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千一在手里反复摩挲着一张五彩斑斓的门票。
会展中心法国巴黎油画交流展，周六上午10点。
会展中心正在举行与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联合举办的中国首个巴黎油画交流展，周一到周六，只有六天的时间。
周六是展会的最后一日。
19世纪法国巴黎学院派在中国的首展，他心念许久的，只此一次的机会。
安格尔、德拉克洛瓦、柯罗、《阿克琉斯接见阿伽门农使者》、《法兰西艺术家沙龙的一个周五》……
“这场比赛对我很重要！”
“你红石哥哥这次可是要全力以赴，大显身手，横扫千军，为学校争光的！”
“你看着我的眼睛！”
可是，红石那渴望期盼的眼神和故作冷漠的表情却怎么都从脑海中挥之不去。
千一微微皱眉，将捏得有些褶皱的门票塞进书包，离开画室去上课。
红石的闷气一直生到了周五的下午，他这周最后可能见到千一的时刻。
学习委员来挨个收取作业，等到了千一的桌前去发现没有人影。
“千一人呢？”
红石从趴着的桌上突然抬头，脸上还带着刚醒的朦胧。他看着身旁空空的椅子，扫视一周，没有在教室里发现半点千一的影子。
“千一好像被老师叫走了。”前桌的同学好心的提醒。
“哈？那怎么办，就剩千一的作业了。现在就得收齐交给老师。”学习委员看着即将指向放学的时钟，非常苦恼。
“我来给他找。”红石直接拿起了千一的书包，毫不犹豫地拉开拉链，动作之迅速果断令学习委员目瞪口呆。
在他找到作业本递给了学习委员的时候，不小心带出的一小片彩色的纸，缓缓坠落在他的脚边。
“这个……这么随意就拿千一同学的东西会不会……”
“不是要马上交作业吗？”
学习委员在红石冷漠的眼神里闭上了嘴，迅速离开这极具压迫感的氛围。
红石拿起脚边的纸片，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了许久。
“一中！加油！一中！加油！”
“九中！最棒！九中！最棒！”
比赛在一中新建的室内运动馆举行。沸腾的球场两侧坐满了两个学校的学生和支持的球迷。他们大声地呼喊着学校的名字，用强分贝的人声与对方院校比拼。
比赛即将开始，双方队员入场，人群又爆发了新一轮的声浪高峰。
“啊啊啊啊啊啊！红石！红石！”
“刘逸楷！刘逸楷！”
“一中称王！雄霸天下！”
“万众一心！九中无敌！”
双方队长和学校的名字被反复嘶吼，强大的声浪几乎就要掀顶，偌大的体育馆里没有一丝安静空隙。
今天的红石并没有以往比赛时的那种活力四射的状态，整个人看起来严肃沉静，周身散发着一股阴郁之气。红石瞥了一眼九中队长刘逸楷那嚣张挑衅的模样，心里不由冷笑。
我今天没心情打比赛，他估计还以为我怕了他们九中。
 “红石最帅！”右侧观众席一个女生尖叫的声音在人群中格外醒目，惹得红石也不由得向声源处看去。
这一眼，让正走向长椅的红石，瞬间凝固。
那一向有些冷漠的脸上此刻正绽放着浅浅的笑容，他透亮的眼神此刻正直直望望向自己。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红石还是能将他眼神里的期待与专注看得一清二楚，璀璨得如同盛满了天上的繁星。
千一，居然来看他的比赛了。
红石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呆滞地看着千一半晌，生怕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直到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口，全身的血液都在激烈的沸腾。
千一，真的来看他的比赛了！
“老大，怎么不走了？”身后的李言奇怪地走上前询问，却不想红石猛地起跳，甩起的手臂差点打到他的鼻尖。
红石兴奋地跃起，在空中旋转三百六十度，球场的灯光和纷乱的人群快速在他飞速掠过，搅成了一块五彩斑斓的画面。
他的心飞了起来，世界终于有了色彩。
当他稳稳落地的那一刻，他忽然想起了那些幼稚动画片里主角变身的画面，那因为能量或是意念的激发，主角在光芒万丈中变成无敌模式的可笑场景。
可现在……
他缓缓站起身，嘴角重新挂上了邪肆张狂的笑容。
千一，你让球场的王者归来了。
他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张开，指着千一的方向，随即收回，慢慢移动到自己眼前。
所以，你的眼睛，只能看着我。
全场的气氛因为红石的动作瞬间爆炸。
“啊啊啊啊啊啊啊！”“红石！红石！红石！”“红石最帅！”
尖叫与呼喊声淹没了整个球场，淹没了千一怦然启动的心跳。
他看着他是如何从灰暗阴沉中突然散发出耀眼的光芒，看着他如何在所有人面前无所顾忌的指着他的方向，宣告着夺取他的目光。
这样的红石，如何能不令他心动。
“除了你，还有谁能这样占据我所有的关注。”
他矫健的身姿，飞扬的动作，他跃起时小腿肌肉紧绷的线条，下衣摆飞起时露出的漂亮的腹肌，篮球从他手上抛进篮筐的弧线，一切都是那么光彩夺目，一切都能轻易地控制他的一呼一吸，一颦一笑。
他看着周围那些激烈吼叫着的女生们，她们嘶哑得嗓子都已破音，恨不能冲到场上去将红石吞没。
可是，你们若是知道他指着那个人是我，他是因为我才变成了这幅耀眼夺目的模样，你们心里会是什么感受。
千一脑海里终于也升起了他自以为不会产生的念头。
得意，与占有。
因为红石，和他这份独一无二的对待。
110：99 
胜利的那一刻，红石被所有的队友团团围绕，在场上被不断高高抛起。
整个运动场被一中支持者们爆发的喝彩与欢呼紧紧填满。
红石当然高兴非常，但他此时必须立刻见到千一。
见到那个一直冷漠的，嘴上说不同意，最后却甘愿放弃了那么重要的机会来看他比赛的，
他的，千一。
红石向教练交代之后，飞速寻找千一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中引发了不小的尖叫。
随着人潮的涌动，他已完全看不到千一的身影。
正当他着急着不知所措时，他突然灵光一现，朝着反方向飞速跑去。
当他喘息着跑到画室门前，果不其然地看到千一正坐在画室外的石阶上，微笑着看着他。
红石喘息着慢慢靠近千一，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他忽然停在千一的身前，拿着手机打了个电话，只是他的眼睛一直紧锁着千一的面容，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变化，瞳孔更是黑得发亮。
千一被他这副诡异的模样弄得莫名其妙，正想开口，却不料挂了电话之后，红石一把抓住千一手腕，拉着他往一个方向奔跑。
“你做什么？”
“你个骗子。”
“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个骗子！”红石说完随即开怀大笑起来。
千一对着眼前诡异的情景皱起眉。
这傻子怕不是疯了。
红石将千一领到一辆黑色的摩托跟前。那摩托及其漂亮，线性流畅的身体，黑色的外壳与外置的银色钢管相辅相成，碰撞出理性与狂野的色彩。
红石从尾箱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头盔，亲自给千一戴上。他的呼吸通过面罩处的空隙拂在千一的脸上，让千一不由自主地向后退。
红石右臂绕过千一的背后，将他用力往身前一按，圈在自己怀里。近在咫尺之中，他用左手拉下千一的面罩。
红石火热的体温让千一的心跳瞬间加快。
“你要干什么？”
红石不言，只是对着千一勾起一个神秘的微笑。随即自己快速戴上头盔，熟练地骑上摩托，调好角度，示意千一上车。
不明所以的千一最终还是坐上了摩托的后座。
红石左手支着摩托，右手向后将千一两只手按在自己的腰上。
“抱好了，一会儿别把你甩出去。” 
红石低头看着千一轻轻扶着自己，不满地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随即插钥匙挂挡紧松离合加油门一气呵成，瞬间启动摩托，却在没走多远时突然刹车。
千一一个不稳突然前倾，两手紧紧抱住红石的腰。
腰上传来的压迫感让红石非常满意。
“都说了让你抱好了，一会儿路上更危险。”
随即笑着重新启动，一骑绝尘。
当摩托车停在会展中心的门口时，千一完完全全傻眼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红石会将他带到这个地方来。
红石贴心地将头盔从千一头上取下，拉起千一向侧面走去。
因为过度震惊，千一根本没有意识到，红石牵着的是他的手。
走到侧门，红石同守在那里的工作人员打了招呼，随即便拉着千一走了进去。
直到快要到走到展厅时，千一才有了反应。
“你为什么会……你怎么知道我……”
红石握紧千一的手，笑得既得意，又带上了不自知的宠溺。
“怎么知道的你就别管了，这展会本身就是我欠你的。看完比赛，再加上路上耗费的时间，你就根本就进不来了。所以，为感谢你放弃了这么珍贵的机会而选择来看我的比赛，我就请人帮了个小小的忙。”
小千看着红石灿烂的笑脸，情绪几经翻涌。
“怎么帮的忙？”
“哦，这个嘛，这个会展中心，归我舅舅管。自家人，帮了个小忙。你不用放在心上。”
红石拉着小千走进展厅。看着面前陈列的名作，小千不禁生出热泪盈眶的冲动。他转头，红石望着自己的眼神，愉悦而又温柔。
“不过，你要真想报答的话……”
不如。
以身相许。
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