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贺文】白衣谣(5)

“为君者，自当以社稷为重，小齐说的有理。待本王查清了遖宿的准备，如果真无胜算，便写国书应允。”
齐之侃攥紧千胜，哪怕指节泛白也不松开。他的眼投向檐下日光，觉着自己便如这光，狠狠跌落进命运的尘埃里，由不得他挣扎，自有百种因缘拉扯，推着他向前。
“王上圣明。”
他何尝没有私心，他的心里，满满都是私心。
他齐之侃可以冷漠，放弃天下，放弃百姓，依旧做他的山野闲人。这个国家里的所有人都可以。唯独蹇宾不可以。
蹇宾不是寻常人家读书写字的少年，他肩上扛着的，是整个天玑，是蹇家的荣耀，也是黎民期盼的海晏河清。哪一样，他都无法弃之不顾。一个不慎，便会背上千古骂名。
齐之侃稍稍庆幸，蹇宾不了解他对他的感情，自然不用和他一起煎熬。
“王上，属下在殿外候着，王上有何吩咐，唤属下即可。”
蹇宾未出声。
他多么希望，齐之侃方才会制止自己，那样，证明他在齐之侃心中，是不一样的。他赌输了。
一月后。
蹇宾的案头堆满了暗卫搜集的遖宿相关情报，无一例外地描绘遖宿的强大，排兵布阵极有章法，且有向中原进军的意思。
或许这就是天命。
齐之侃面向殿门而立，挡住了一方小小的阳光，蹇宾停下翻阅奏报的手，以目光作笔，在齐之侃身后扫过，伴着低沉而清晰的叹息。
“王上？”
“小齐，你替本王拟封国书，递往遖宿，便回――本王愿前往和亲。”
“王上！”
“本王已决定了。去遖宿也没什么不好。”
“小齐，你说，南飞的燕……会不会永远无法与故人重逢？”
“……王上，属下告退。”
“会的。一旦飞离，便再也不能回头了，然而若不离开，倾覆的……不仅仅是楼阁。”
还有，楼阁中，想要守护的人啊。
天玑要与遖宿联姻，是钧天大陆上无人预料到的。
蹇宾答应毓埥和亲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不愿上朝，每日只坐在花园里，对着满园春色出神。
齐之侃依旧跟在蹇宾身边，但很少靠近，远远抱剑站着。
“王上，王上，遖宿出兵天璇和天枢，不知出了什么变故，两国已经递降书了！”
宫人急匆匆地禀报，蹇宾闻言毫无反应，毓埥早便写信给他，承诺遖宿给天玑的聘礼，是天下。毓埥哪里知道，蹇宾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天下。
“随他去吧。”
这天下的兴亡，与他无关了。
两月后，和亲队伍即将出行遖宿。
蹇宾身披单衣，一步步走在幽深的长廊里，重重树影交叠错映，绘成了令人遐想的水墨画。
他捏紧了手中的帛书，步伐渐渐凌乱起来，两步一顿，最后停在廊下。
“本王着实不擅说谎，骗不了别人，连自己都骗不过。”
齐之侃循路找到蹇宾，见蹇宾单薄的身影沉在黑暗里，担心他受了凉，正巧他带了披风，否则回宫的路还远，指不定惹上什么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