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落伶仃门（良堂） 六十

孟鹤堂有一瞬间感觉快要窒息，那双眼睛似乎穿过纸面直直地望向自己，质问和鞭挞着某个藏在角落里的灵魂。
不能再直视它，孟鹤堂一把抓起报纸，换上早就准备好的素色长衫，大踏步走出门道：“侯叔！把人拢一拢，我们走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况且孟鹤堂没有理由回头，长衫下摆沙沙地刮过门扉。这座宅子是花了七天时间建成的沙堡，一场雨就能变成海市蜃楼。
雨后的泥土潮湿泥泞，众人跟在孟鹤堂身后来到一圈茶山围出的凹地，夯土筑成的墓地，上立汉白玉墓碑“显考严父周公 显妣慈母林氏 之墓”。
孟鹤堂抬脚踩了踩墓碑，忽然用拳头捂住嘴呵呵笑了，退开两步，咬着牙说道：“挖！”
不到半天都工夫，整个主墓重新曝在阳光之下。在合葬棺前，一具尸骨竖着“钉入”土中，只露出肩膀以上的部分。
泥土周围有拼命挣扎后的松动痕迹，显然他被埋下去的时候还是活的，孟鹤堂在尸骨面前蹲下来哭了又笑，笑了又哭。半晌收了眼泪，站起来命人将尸骨收敛入早就准备好的楠木棺。
继而将合葬棺砸开，连同周家两具白骨一起卷了，带回了镇上。
人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见浩浩荡荡一堆人，抬着一具昂贵的棺木，大摇大摆地穿过半个镇子。
早有好事的赶在孟鹤堂前脚告诉了周家，周老爷子刚刚抵押了茶山回来，闻言简直暴跳如雷，正在高声嚷着：“他娘的什么东西！真以为祁镇他能只手遮天了！人呢！那个狗**人呢！！”
孟鹤堂让人将棺木停放在正门口，独自施施然走了进来，眼眶微红，脸上却是一贯地笑着，道：“找我吗？爹？”
平时看来温和的笑容，现在却让周老爷子不寒而栗，这一声爹，得多深的城府才能喊得出口。
“你到底是谁！？”周老爷子呵斥道。
“呵，还没有想到我是谁吗？”孟鹤堂仰头发出嗬嗬的笑声，“原来你们不记得了啊？”
周母和周颦赶了来，孟鹤堂瞟了她们一眼，挥挥手，让人把周家两具白骨扔了进来，稀里哗啦洒了一地。
“现在记得了吗？咱们两家做了许多年地下的‘邻居’！”孟鹤堂用力踢开摔在脚边的头骨，骨碌碌地撞上桃树，碎了几块。
周老爷子两步上前，抓住孟鹤堂的衣领猛地一推，不待他踉跄站定，又要扑上去打，却被一张报纸拍在脸上。
稍稍定神，便看见上面周九良的照片，一把抢过来，赫然看见上面写着“历史最大文物走私案”——小镇茶商利用茶叶出**易，夹带宋明瓷器近百件，其中一件明成化斗彩双耳瓶，更是少有的打破“成化无大器”的存世品。
再往下是对于周九良的调查，以及被逮捕后一言不发，对于所犯罪行不予否认。
“航——航儿啊——”周老爷子双眼发黑，几乎站不住，晃了晃身子，颤抖地指着孟鹤堂道：“你，你好狠啊——你还是个人吗？！你是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