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落伶仃门（良堂）六十三

周颦浑浑噩噩的在这座废墟待了一天一夜，等孟鹤堂离开后，才陆陆续续有人来扑灭了这场业火。似乎有人在问什么，又有人在议论什么，可周颦全都听不清，蜷缩着身子躺在那两具焦黑的尸体脚边。
“颦颦，颦颦——”有人出力摇晃她。
周颦的神智从遥远的地方被唤回，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说不出话来。
“唉。”其中一位叹着气道，“是我啊，你曹哥。”
“呵——”周颦茫然的，不知所谓地呼了口气。
这已经是老曹第二次赶来，前夜本想把周颦找个地方安顿，结果只要从尸体上拉开她就歇斯底里地哭闹，最后只能作罢。
老曹从老朱手中接过一个小包袱，两人对视一眼，后者虽有些腹诽，还是点了点头。
老曹蹲在周颦旁边，把包袱塞到她手中说道：“这里是两百银元。虽然不多，但你家现在这样，且去求求那些匪贼。颦颦，得去救孩子啊。”
提到孩子，周颦似乎一口气回转过来，哇的一声大哭不已。这才想起已经到了约定的时间，撑着虚弱的身子爬起来，也不接那钱，摇摇晃晃地朝芦苇滩走去。
老曹匆忙喊了几个身强体壮的，一同跟在后面。到了发现老冯已经带人等在了那，嘴里叼着根芦苇，屈腿坐在大石上。远远看见周颦，迎了上来问道：“钱呢？”
形容狼狈的周颦噗通一声跪倒，磕在地上道：“求求你，求求你放了子真，我家——我家真的没有钱了。”
“没钱还谈个屁！”
“给你！”老曹两步赶上来，把钱袋丢给他，“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逼人太甚，把孩子还给她吧。”
老冯打开瞄了一眼，冷笑两声道：“你们倒是好人，只不过，你知道当时是谁绑了你家的吗？”
“别说了！住口！！”周颦突然喊道。
“是她爹。”老冯哪里在乎她的反对。
同来的人全都脸色微变，有人小声嘀咕着转身要走，老朱更是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老曹苍白着脸，勉强定神道：“一码归一码，跟这个孩子没关系。”
“行吧。”老冯嘿嘿一笑，“这钱我先收下。俗话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周家倒了，捡些零碎也不止这些，我再等你两天！到时如果还这样，别怪我不客气！”
“不要！不要——求求你！”周颦十指抓进沙砾中，“不要伤害子真！他是——他是你孩子啊！！”
片刻的沉默之后是一片哄笑声，老冯看看同伴，又笑着扭回头来道：“当时我问你，你可是指天誓日的否认，现在又来说这话，你问我兄弟们信吗？”
一片低俗打趣的吵嚷声中，老冯收了收闲言碎语，低头看着趴在脚下的周颦道：“别说了，两天后，还在这儿，带钱来吧！”
周颦捂住脸只是哭，不知过了过久，老曹上来搀她道：“回去再说。”
用力挣开他的手，周颦猛地磕了几个头道：“对不起对不起——不要管我，别管我——”
老曹发了狠，拽着手臂把人拖起来，对她也对周遭跟来的人说道：“你爹是你爹，你是你。”
大风从芦苇间刮过，发出呜呜的颤声，这声音穿过苍茫，钻进人的脑海中，来回不停地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