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落伶仃门（良堂）二十六

孟鹤堂垂下眼帘，一步步走近，将掌心贴在潮湿的红木上。直到身上也洒了一身雾汽，才咬咬牙转身回了书房。
回门这天，孟鹤堂起了个大早，这是变换身份后出现在周家的第一天，得谨慎地见招拆招。正打算在那之前将九良喊进来，却突然有人急匆匆地拍门说道：“先生先生，外面有人找。”
听语气来人不寻常，孟鹤堂眼皮猛地一跳，定了定心神才走出去。
门外站着一队宪兵，人人脑后还拖着大辫子，为首的大官帽见到孟鹤堂，立刻摆出一副笑脸倒：“孟先生，久未见，近来可好？”
“江少校，好久未见。”孟鹤堂乜了眼站在门边的周九良，继而道：“远道而来，请进。”
“不进去了不进去了。”江少校连连摆手，指了指巷子口道：“车子进不来，我们张督军请孟先生去喝茶，可算寻到先生，不敢耽搁。”
孟鹤堂脸色微微一变，硬压住了厌烦道：“难为督军还记得我，少校先行，我收拾收拾明天就出发。”
“嗨，收拾什么，督军一切都准备好了，叮嘱我一定要陪同孟先生。”
侯爷悄悄凑上来耳语了几句，孟鹤堂点点头说道：“那我带个丫头。”
“用不着用不着。”江少校的笑容里渐渐透出了一丝强硬，随从用枪拦住了丫头，吓得她退了一大步，“一应俱全，孟先生只管随我们走就是了，喝杯茶而已，不必担心。”
小镇子哪见过这般阵仗，青灰色的晨光下渐渐聚拢了一群人，孟鹤堂没奈何，明白这遭躲是躲不掉了，只是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哥！”周九良见孟鹤堂要走，几步跟了上去，“我陪你一起去。”
“这位是？”从未听闻孟鹤堂有兄弟，江少校有些忌惮地试探着问道。
“义弟。”孟鹤堂简单答了一句，扭头对周九良说道：“回家去，别馋和进来，我没事。”
“不行！”周九良还要往前，被宪兵抬手挡住，居然跟个没头脑的虎崽子一样抓住枪杆，“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
“九良，听话。”孟鹤堂软下来笑着。
江少校嘿嘿一笑道：“可不，待会伤到谁就不好了。”
周九良却来了蛮劲，冲上前不管不顾地用力拉住车门喊道：“要么我一起去，要么你们今天谁也别想带走！”
孟鹤堂大半个身子都钻进了车里，见九良被人掰着手往旁边拖，整张脸都涨红了，嘴里还不停喊着哥，活像副生离死别的样子。笑得鼻子一酸，伸手猛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对坐在副驾驶的人说道：“伤到我，江少校不好交代吧！让他们放手！”
周九良抓住空隙赶紧钻进车里，死死攥着孟鹤堂的手心，身上的衣服泛出一阵汗味也不自觉，喘着气往孟鹤堂身上贴，生怕一撒手又会被分开。
侯爷从车窗往周九良手里塞了盒药膏，周颦跟着启动的汽车跑了两步，被这变故惊得说不出话来，脚一软摔倒在地。
“姐！”周九良望着倒后镜低低喊了一声，这时才觉得惊慌，连会被带到哪去都不知道，就这么跟了来。
“侯叔会照顾她。”孟鹤堂安慰道，“别担心，不过喝茶，一两天就回来了。对吗，江少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