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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云枫:日本的集体主义是如何炼成的?(4)

足见,日本的村落自治,制度设计之周密;日本的村落自治,靠的不是力,而是理;是民主,而非专制。只有民主,才能长久,才能获得村民普遍和发自内心的认同。
第六,日本的税收,是以村落为单位的。以一户为单位收税,和以一个村落为单位,会导致不同的行为模式。要是以家户为单位,则邻居的收成好坏于己无关。要是有嫌隙,还可能以邻为壑。比如,偷放邻人稻田里的水等等。也就是,如果是以家户为单位收税,则个人的理性行为是:独善其身,各人自扫门前雪,哪儿管他人瓦上霜。
以村落为单位收税,就改变了个人的行为模式。个人不仅要关心自己的稻田,也要操心他人的稻田,乃至关心全村的收成。因为,只有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只有全村获得丰收,才能及时完成大名的年贡米。否则,自家水稻收成再好,也完不成全村的税收。反之,要是自家水稻长势太差,也就拖累了大家,必然被全村人所鄙视。
为此,在日本农村,有大量的集体劳动。比如,一起修水渠、架桥、修路、盖房子、换屋顶等等,至于集体插秧和收割,就更为普遍了。集体劳动的普遍存在,一方面,是一种利益交换行为,与商品交换等价;另一方面,也是集体主义意识的具体体现。
按村收税,马上就有各户如何分担问题。村落事务政府不参与,就逼着村民自己定规矩,公平分担税收。于是,各村不仅是自治的,也有了基层民主。江户末年,一些发达地区的村民,觉得村里的长老们分摊税额不公,村内的行政费用也征收得过多,就集体抗议,要求账目公开,把村子所应支付的总税额、村级行政费用以及向各家征收了多少钱等等,都列明细表贴到墙上公开。如果,行政经费过高,村民又会抗议,分摊不公更要理论。总之,村民要根据总支出来决定各户所支付的费用。
第七,每个村落都有各自独立的守护神。日本不是宗教国家,但,是神的国度。时时处处有神明,村舍也不例外。日本人认为,村落是神灵保护的神圣之地,村内外的界限十分严格。村落一般以山、河或村边住户为界。村界挂有稻草人、草鞋、灵旗、神柱为标记,拒恶魔和灾难于村界之外。村界上,立道祖神。在日本民间信仰中,道祖神是防止外部入侵、抵御恶魔和瘟疫的神。所以,村落举行送瘟疫、害虫和祈雨的仪式,迎送都到村界为止。
日本人认为,村界以外是一个不属于自己、也和自己无关的世界,村界是严格区分自界和他界、一个世界和另一个世界的象征。村落是每个村民的世界的全部,一个人的生老病死,都是在界内完成的,不需要外部的介入,个体也不会随意出界。生于此,长于此,死于此,其灵魂也永久地居住在此,“身土不二”——个人与其所在的村落,是一体的,不可分割的。
由此,日本人对于村落的认同和向心力,不止是现世的,也是来世的;不止是物质的,也是精神的;不只是个人的,也是子孙后代的。
我们知道,日本直到近代,始终是一个农业国家,农村人口居于压倒性的优势地位。纵然有江户那样人口上百万的大都市,但,其人口在成人之前,也大都长在农村。1868年,明治维新时,日本人口的90%都居住在农村。即使是20世纪40年代,仍然有80%的人是在农村出生和成长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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