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栈上栈(2)

随着楼梯的再度吱呀，一个披着旧马褂的老爷子拄着拐杖，摸着扶手下了楼，虽已年老，却还矍铄。李三见了，忙取了茶和面来，叫声“二爷早”。老人点一点头，不多久便将面吃完，慢慢踱到柜台后面，在那藤椅上躺下，熟练地从摞成小山的书堆中轻轻抽出游记，继续翻了起来。虽已韦编三绝，却仍看得津津有味。
待凳子放好时，天已大亮，一位穿着褴褛的书生背着书架，慢慢地下了楼。拣了个靠窗的位置，把书架放下，看向窗外，感受山间那清凉的风。不用打招呼，李三就已端出一碗还滚烫着的清面，书生向她道了谢，将面一条条吹冷了，方才进口，热气一缕缕地腾着，很快便从窗户钻出，随风散去。一碗面，很久才吃完，看他口干，李三又端来一盅茶，书生仍又道谢，正端起来喝时，端详他已久的二爷慢慢地开了口：
“看这行头，可是要进京赶考？”
“瞎说什么呢。”书生抿了一口茶，幽幽地、似有愤懑地说道。“皇帝都没了，还赶考。”
“哦，什么时候的事？”一听这惊雷般的消息，藤椅的摇速不由得慢了下来。

“几年前的事儿了。”书生叹了口气，说完便将盅放下，“老人家，您还是出去见见世面吧，人可不能烂死在一处！”摸出几个钱压在下面，背上书柜，无声地推开门走了。
二爷并不答话，只是将目光探出窗外，默默地投向远方走去的书生。那渐渐远去的背影，远远望去，好似变为在细线上爬着的一只蚂蚁，待到黑点在线的尽头消失，二爷才又慢慢地将椅背摇起来，仍旧读他的游记。
大堂又沉寂下来。李三给园里的菜浇完水后，又来到后房，加了点柴火，让水再沸起来，估了估时间，已是饭点，于是给二爷上了茶和面。而外头，日已三竿，忽然，一串铃铛声自远而来，悠悠响起，只见一小段黑线在山间往来，近了些，才认出是一人、一牛车。约有半炷香的时间后，一架牛车便慢悠悠地将一车子货停在栈前，上面是三四袋面和一些粗布，也挂着一些拨浪鼓之类的小玩意。李三忙先将茶和面端上桌子，出门迎客，没看成色，便将货款给了汉子，而后去拉了牛车，更兼喂牛和卸货。
汉子也没看钱的量，只是快步进去。“二爷，您早！”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个粗短的黑脸汉子蹚过门槛，洪声道。二爷将身子支起，回了礼，侧过身，期待着笑道，“四赵子，好久不见，可有什么趣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