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磊千/昊千|衍生】红白玫瑰（三）

四年后，小千已经有了自己的工作室。
白然已经成了一家互联网创业公司的合伙人。
小千亲自装修了他们的房子，白色的墙底上是小千肆意挥洒的风景。
茶几上的花瓶里插着纯净无暇的白玫瑰，白然总会亲自洒水更换。
他们的生活平静而安详。
小千的画室里堆满了画，却没有几幅是一直留下的。
他的工作室经营的不错，画也销的很好，这其中少不了白然的功劳。
小千坐在凳子上看着满屋子的画，头脑空白。
墙上的秒针在一格一格走，在时间流逝中，他一动不动。
他的生活平静而安详。
平静得犹如一滩激不起波澜的死水，透明而空洞。
安详到仿佛已经不需要人力去运转，它便会自己机械地行走，由惯性支撑。
这样的生活，应当是最适合他的，为他所喜的。
可怎么过久了，居然生出些难受的意味来。
他不幸地感觉到，他好像没有创作灵感了。
他坐在吧台上，为自己泡了杯咖啡。入口苦涩得让他皱眉，却发现原来没有放糖。
阳光从云中穿过，照进玻璃窗里，他的脚边。
他走到窗边，看着蓝天上，云朵变换不同的形状。
这幅画面，好像也曾经刻进过他的心里。
其实他知道那幅画在哪儿。
那张画着青涩与悸动的蓝天白云，被他包裹好放在了工作室的角落里。
他没有将它丢弃，却再也不会将它打开。
前台的小姑娘跑过来说前厅的装饰灯灭了，小千从仓库里拿出备用的灯泡换上。
灯亮的一瞬间，他仿佛从灯光里看到一个身影。
离他很遥远，又好像很近。
很熟悉，又好像很陌生的身影。
他闭上复又睁开，恰见靠在前台的那人转头而来。
眼神交汇，小千被牢牢定在原地。
紧张和压迫像无形的手，紧箍着他的脖子让他喘不过气。
他那潇洒张扬的眉眼未变，五官却愈加深刻了，带着岁月的雕琢和磨砺，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锋利起来。
红石看着小千呆楞的模样，微微笑了。
他完全没有惊讶。
因为他早把现在的小千和他的一切都摸透了。
他的人，他的工作，还有，他的另一半。
当年那个只敢旁观的懦夫，最终还是趁他不在时趁虚而入了。
而且他们也竟一起过了这么多年。
嫉妒吗？好像总还是有那么一点吧。
“好久不见。”
红石对小千说。他早已成熟老练到可以掩盖自己的一切喜怒哀乐了。
好久不见？
小千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什么情绪，大约就和他刚做完画的调色板差不多。
好久不见。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我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你。
用什么样的表情，用什么样的情绪。
红石，你既然走了，为何要回来。
既然回来了，为何要回来找我。
当小千意识到自己心里已经出现无数个为什么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的平静的心湖再一次被搅乱了。
再一次，被红石搅乱了。
他有些烦躁，他烦躁被搅乱的现实，更烦躁那似有似无的一丝恐慌。
那说明什么，又预示着什么，他一掠而过，完全无法深想。
“你来做什么。”
“我来取画。”
红石笑容里似乎带着一丝纵容和宠溺。
小千的问话生硬而冷漠，甚至带了些怒气。
红石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幅模样。他觉得很可爱。
他的小千，依然还是一个，能被人看透一切情绪的简单的人。
他的，小千。
是的，他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要重新得到本就应该属于他的人。
而且他成竹在胸。
“我买了你很多画。你画的非常好。”
红石微笑着，言谈举止里终于也染上了世故，一字一调仿佛都经过了千雕万琢，包含着无尽情绪。
小千终于笑了，笑容里带着讽刺。
红石仿佛能激发起小千一切的负面情绪，苦闷，悲伤，愤怒，现在是讽刺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有这样的表情。
买画。画的好。
你真的懂画吗？
小千不傻，他当然知道他行为背后的含义。
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居然还会对他执着。
他更知道这不是爱情。
这更像是一场游戏，高级玩家入局，完全是为生活找点乐子，不在乎输赢。
其实从前便是这样，不告而别么，只不过是玩家中途退局罢了。他甚至连费用都不用付，因为连游戏本身，都是假的。
“你懂画吗？”
小千忍不住了。这么多年的安抚，或许只是压抑，压抑着过去的某些情绪。以为已经消散了，却被这样轻轻一激，就能瞬间爆发出来。
“你懂画吗？”
红石有些措手不及。
他幻想过小千会质问他为何不告而别，幻想过小千对他发泄怒气，他都有把握能够完美地处理。可，这是个什么问题。
“你不懂画。”
小千摇着头笑了。红石居然从小千的眼里看到了对他的嘲笑，那种疏离感，忽然让红石心里发堵。
小千说，你不懂画，我不怪你。可你不能，侮辱我的画。
小千说，我希望是我猜错了，我的画不是可以供人利用的工具。
小千说，那是我的心血。
小千说，你知道有个人，他知道维米尔，知道蛋彩画，知道格尔尼卡，知道点彩，他知道怎么调群青蓝，他甚至知道我心里想用什么颜色。
小千说，如果你是朋友，我欢迎你；如果你有其他想法，对不起。
红石从来没有见过这幅模样的小千。
镇定，勇敢，锋芒毕露。像个无所畏惧的战士，敢于迎头面对自己这样一个早已修炼成精的怪物。而自己居然被他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因为他几乎刀刀致命。
画是小千的另一个生命，而他却用买画来接近他。
他只是把作品当作工具，却丝毫没有在意过他的感受。
还有白然。
他真的惊讶，那一堆他听都没有听说过的词汇，白然真的懂吗？
怕也是，真的花了心思。
这一点上，红石不想承认，他确实有挫败感。
只不过，红石不会认输，他或许还有底牌，直到他听到小千的最后一句话：
“还有，我爱他，我希望，你不要来打扰我们。”
红石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以什么样的状态离开那间工作室的。他或许，还保持着这么多年来本能的镇定和骄傲。
可是这最后一句，当真是诛心。
红石不屑于跟白然比较，可这一次，他却是真真实实被小千打败了。
我不懂画，也不够懂你，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