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皮大蛇传（下）(3)

片刻后，他伏在石案上的背影，才道出低沉的一句：“外面的世界里，总会有用武之地。击退大蛇后，法界式微，人才凋零。收集和强化出的高品级御魂，原本是打算赠予未来的徒弟们的。”
红发青年一时无言，垂下眼帘，拍上友人的肩，按住好一会儿才放下来。
青年懂得的。
那是他的友人，作为阴阳师的责任与信念。
入夜，庭院的主人们早早睡下，独留白发的阴阳师，在星辰下的中庭里徘徊。
说起来，是从什么时候起，察觉出京都气氛有异的呢？
是轻易取得本以为极难找寻的草薙剑的时候？
是婉拒天皇赏赐却仍被宫廷赠送万金的时候？
是换取御魂时，被兑换者们冰冷审视的时候？
是如今环顾四野，却发现京都同仁凋敝、举目无朋、后继无人的时候？
白发的阴阳师垂臂，仰面，缓缓闭上双目。
邪神遍地的，原是人间呐。
罢了，罢了。
第十一章
庭院式神们各有来头，入住前不是族群首领就是一方霸主。让他们长久地在庭院里受委屈，着实不妥。
于是，名誉天下的白发阴阳师，变卖家产，遣散众人，从此关门谢客，随他大舅隐居狐山，再不问世事。
红发青年被源氏拎回家了，新任家主亲自来接的。理由简单，不容反驳：朝中源氏愈加受到器重，源氏之子，理应入朝辅佐父兄。
年少的女巫经青年一番苦求后，被源氏收养。她往后或许会与诸多公卿家的女儿一样，面对从一座府邸到另一座府邸的命运。
智慧超然的占卜师，不知所踪。也许独自上路云游四海，也许已在阴阳师友人的帮助下完成了她平生的夙愿。总之，都将是一个人的旅程。
照耀了整个时代的阴阳师们，就此谢幕。
华服公卿拜别天皇，打道回府。晨风干燥，日光耀目，他行走在皇庭的石子路上，路面吱喳吱喳响。
尘埃落定了。
中间几番险失信任，万幸，诸事都在掌控中。
……
“草薙剑乃皇权象征。卿欲意何为？”
“正是陛下想到的意思。现下为了维护皇权，草薙剑，借给他又何妨？”
……
……
“如今大蛇已败。阴阳师们总归是……卿何至如此啊。”
“他们的确可堪大用。然而，还是，太多了。”
“啊……？”
“这个，是陛下的愿望吧。”
……
却都不是最艰难的时刻。
他想起了最初，私下拜见天皇的那日。
“臣下愿为您献策分忧。”
那时的他便将计策献上，逐条阐释。
天皇听得入神，邀他入帘细说。不觉黄昏已过，夜幕初降。
侍从点亮座旁几处灯火，不敢久留，生怕听到不该听的东西。
阐述完毕，座上的尊者却迟疑了。
“天皇陛下，”华服公卿俯身跪拜，孜孜劝谏，“一个国/家，只能存在一个偶像。”
待得令起身，他见天皇陷入思索中，凝视着前方空虚之处，眼中映着座旁的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