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掌海棠红（4）
井上一郎自觉鲁莽并不敢再跟着她，只是牵着马一点点散步，深远远地看着芷芊进了马圈。
马圈里一个黑影闪过不等芷纤叫出声就捂住她的嘴——是教官。“怎么样？”陈铭瑄低声问着，站在昏暗处并不能让芷芊看到他的表情。
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那句：等时局平稳……便吐口而出：“日本人应该会在天津动手了。”
“晚上教堂见再仔细聊。”陈铭瑄丢下一句话就又消失了。
高芷纤走出马圈时，脸上的泪痕还未干，井上见状忙递上手帕，习惯性地鞠躬道歉：“对不起，是我失礼了。”
“井上君，我还没见过你穿军装的样子，带我去看看好吗？”芷纤使起小姐脾气得心应手。
井上爽快地答应带着芷纤赶往日租界的家中，兴致勃勃地去换了全套的军装，给芷芊展示他的男子气概。这身衣服还不能在街上长穿，毕竟战事未起，他们还需要维持最后一点虚假的表面平静。
当一郎一身戎装站在她面前的时候，芷纤眼前猛然浮现出他们二人穿着各自的军装，手持刺刀对垒的情景——她不会手软，井上也不会，刺刀刺向彼此的要害，鲜红的血喷溅出来落在她的脸上、身上，血渗透了军装染红了她的皮肤，也染红了那片系在颈上的海棠叶。两个人都强硬地不肯第一个倒下，无意义地对峙着，这就是他们既定的结局吧。尽管，曾经，真的两情相悦。
找借口离开井上的家并不困难，才生出这一点情愫，本就该拘谨些，高家大小姐的矜持，众人皆知的。天黑前回了自己家，才又掩人耳目奔去法租界的天主教堂，教官正等在哪里。
“不要意乱神迷。井上一郎只是我们的敌人，他手上有多少冤魂，你心里很清楚。”不知哪里来的怒火，自从看见芷芊的眼泪，陈铭瑄只觉得气郁难消。
“武器。最好是柯尔特，上次你给的驳壳枪不适合我。”不想接话，更不想过问教官的情绪，军统有令，战时军官不得结婚，她不能坏了规矩，教官更不能这么做。
“已经带来了。站里决定处决几名反蒋亲日分子以威慑汪精卫一党的气焰。这里有一个商界人士，你最容易接近，所以决定由你动手。这个人要是死了，你在商会里的位置会显得更重要。”
“谁配合我？具体方案是什么？”
“方案你来决定。但要快，不难吧？不过只有我配合。关键是让全城人都知道汉奸的下场只有死！”
芷纤迎上他刀一样的眼睛笑着说：“我要是真做了汉奸就立即自裁，绝不劳教官动手。不过井上已经邀请我做他的翻译，而且我答应了。”
教堂的晚钟敲响，悠悠荡荡的钟声冲散了他们间的火药味儿。铭瑄把语气缓和下来，带来了一条难得的好消息：“你哥哥已经调防上海了，改了名字叫高承非。这个月底会公布高迩正法的消息，以后你大哥就不存在了。”陈教官顿了顿，继续说着，手顺势房在芷芊的肩上，温柔了许多，“在南京时，我的话太重了，不该那样吓你。我知道你是忠于党国的战士。”
“以后怎么联系?”她故意视而不见，继续之前的对话，生怕最多说下去会控制不住情绪。
“我在天津的身份是清源商社的中国买办，我们会常常见面的。”
钟声停止，芷纤离开教堂消失在傍晚的喧嚣之中。铭瑄面对圣母像跪下祷告：“原谅我的谎言。主：我无法数清自己有多少面具，在日本人面前、在军统特务面前我都要表演，到底怎样做才能让所有人相信我是我？在高芷纤面前我总是失控，用威吓的方式真的能让她完成任务吗？不能让她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否则我就回不去了……”
芷纤并不**率动手，但一切都由不得她了。开战了！宛平城外的枪声引爆了这场战争，正如一郎所料，时局果然发生巨变。迟早都是要打的，六年前隐忍下来的怒火终于蔓延开来，这场火烧向了敌人也烧向了自己，不过就算玉石俱焚也不能亡国灭种。
高芷纤不能端着步枪冲锋陷阵，她的爱、恨必须同她的躯壳一样躲在租界的洋楼里。电波传来各种语言的疾呼：中国人略去党派之争呼吁抗战，而日本人竟叫嚣三个月灭亡中国。高公馆里充斥着电波的杂音，芷纤并没有听见炮声，租界成了安全的孤岛，中国人的耻辱在此时竟成了各色华人的避风港。
芷纤坐在客厅里托着高脚杯的杯底，悠闲地听着广播，就像听交响乐一样的平静。予安见她是这副德行顿时觉得火冒三丈，而他也只能在客厅打转转。芷纤见状竟讥讽起弟弟来：“你不是一直想投军吗？怎么现在真打起仗来倒躲回家当起少爷了？”
“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你和井上一郎勾勾搭搭那么多年，别以为没人知道你的如意算盘：嫁个日本人包你平安！你们的爱情泡在中国人的鲜血里，不觉得可耻吗？汉奸！我今天清楚地告诉你：我高予安现在就去延安找共产党，有本事让日本宪兵来抓我！”
他要走了。芷纤心里竟有说不出的高兴。她笑了，笑得放荡不羁，而在予安看来这只是轻蔑的笑。当然在高予安心里已经十倍百倍的鄙视这个沦为汉奸的姐姐。芷纤从楼上取来一个木匣扔进他的怀里，狠狠地说：“这是你的那份财产，拿着它快滚！”芷纤转身跑上楼，地板发出沉重的咚咚声。予安怎么也想不到这是他们姐弟的最后一次对话……
马圈里一个黑影闪过不等芷纤叫出声就捂住她的嘴——是教官。“怎么样？”陈铭瑄低声问着，站在昏暗处并不能让芷芊看到他的表情。
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那句：等时局平稳……便吐口而出：“日本人应该会在天津动手了。”
“晚上教堂见再仔细聊。”陈铭瑄丢下一句话就又消失了。
高芷纤走出马圈时，脸上的泪痕还未干，井上见状忙递上手帕，习惯性地鞠躬道歉：“对不起，是我失礼了。”
“井上君，我还没见过你穿军装的样子，带我去看看好吗？”芷纤使起小姐脾气得心应手。
井上爽快地答应带着芷纤赶往日租界的家中，兴致勃勃地去换了全套的军装，给芷芊展示他的男子气概。这身衣服还不能在街上长穿，毕竟战事未起，他们还需要维持最后一点虚假的表面平静。
当一郎一身戎装站在她面前的时候，芷纤眼前猛然浮现出他们二人穿着各自的军装，手持刺刀对垒的情景——她不会手软，井上也不会，刺刀刺向彼此的要害，鲜红的血喷溅出来落在她的脸上、身上，血渗透了军装染红了她的皮肤，也染红了那片系在颈上的海棠叶。两个人都强硬地不肯第一个倒下，无意义地对峙着，这就是他们既定的结局吧。尽管，曾经，真的两情相悦。
找借口离开井上的家并不困难，才生出这一点情愫，本就该拘谨些，高家大小姐的矜持，众人皆知的。天黑前回了自己家，才又掩人耳目奔去法租界的天主教堂，教官正等在哪里。
“不要意乱神迷。井上一郎只是我们的敌人，他手上有多少冤魂，你心里很清楚。”不知哪里来的怒火，自从看见芷芊的眼泪，陈铭瑄只觉得气郁难消。
“武器。最好是柯尔特，上次你给的驳壳枪不适合我。”不想接话，更不想过问教官的情绪，军统有令，战时军官不得结婚，她不能坏了规矩，教官更不能这么做。
“已经带来了。站里决定处决几名反蒋亲日分子以威慑汪精卫一党的气焰。这里有一个商界人士，你最容易接近，所以决定由你动手。这个人要是死了，你在商会里的位置会显得更重要。”
“谁配合我？具体方案是什么？”
“方案你来决定。但要快，不难吧？不过只有我配合。关键是让全城人都知道汉奸的下场只有死！”
芷纤迎上他刀一样的眼睛笑着说：“我要是真做了汉奸就立即自裁，绝不劳教官动手。不过井上已经邀请我做他的翻译，而且我答应了。”
教堂的晚钟敲响，悠悠荡荡的钟声冲散了他们间的火药味儿。铭瑄把语气缓和下来，带来了一条难得的好消息：“你哥哥已经调防上海了，改了名字叫高承非。这个月底会公布高迩正法的消息，以后你大哥就不存在了。”陈教官顿了顿，继续说着，手顺势房在芷芊的肩上，温柔了许多，“在南京时，我的话太重了，不该那样吓你。我知道你是忠于党国的战士。”
“以后怎么联系?”她故意视而不见，继续之前的对话，生怕最多说下去会控制不住情绪。
“我在天津的身份是清源商社的中国买办，我们会常常见面的。”
钟声停止，芷纤离开教堂消失在傍晚的喧嚣之中。铭瑄面对圣母像跪下祷告：“原谅我的谎言。主：我无法数清自己有多少面具，在日本人面前、在军统特务面前我都要表演，到底怎样做才能让所有人相信我是我？在高芷纤面前我总是失控，用威吓的方式真的能让她完成任务吗？不能让她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否则我就回不去了……”
芷纤并不**率动手，但一切都由不得她了。开战了！宛平城外的枪声引爆了这场战争，正如一郎所料，时局果然发生巨变。迟早都是要打的，六年前隐忍下来的怒火终于蔓延开来，这场火烧向了敌人也烧向了自己，不过就算玉石俱焚也不能亡国灭种。
高芷纤不能端着步枪冲锋陷阵，她的爱、恨必须同她的躯壳一样躲在租界的洋楼里。电波传来各种语言的疾呼：中国人略去党派之争呼吁抗战，而日本人竟叫嚣三个月灭亡中国。高公馆里充斥着电波的杂音，芷纤并没有听见炮声，租界成了安全的孤岛，中国人的耻辱在此时竟成了各色华人的避风港。
芷纤坐在客厅里托着高脚杯的杯底，悠闲地听着广播，就像听交响乐一样的平静。予安见她是这副德行顿时觉得火冒三丈，而他也只能在客厅打转转。芷纤见状竟讥讽起弟弟来：“你不是一直想投军吗？怎么现在真打起仗来倒躲回家当起少爷了？”
“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你和井上一郎勾勾搭搭那么多年，别以为没人知道你的如意算盘：嫁个日本人包你平安！你们的爱情泡在中国人的鲜血里，不觉得可耻吗？汉奸！我今天清楚地告诉你：我高予安现在就去延安找共产党，有本事让日本宪兵来抓我！”
他要走了。芷纤心里竟有说不出的高兴。她笑了，笑得放荡不羁，而在予安看来这只是轻蔑的笑。当然在高予安心里已经十倍百倍的鄙视这个沦为汉奸的姐姐。芷纤从楼上取来一个木匣扔进他的怀里，狠狠地说：“这是你的那份财产，拿着它快滚！”芷纤转身跑上楼，地板发出沉重的咚咚声。予安怎么也想不到这是他们姐弟的最后一次对话……
臂瓣红肿巴掌writea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