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掌海棠红（12）

芷纤终于在司令部门口等到了井上，欢迎晚宴上的那场对视之后，思前想后，她还是决定再见他一面，说不上为了什么也许只是单纯地想他罢了。井上正和一个人进门，那人低着头在芷纤面前一闪而过便把空间留给了两个人。一郎站在她面前，脸上露出久违的微笑，他像四年前一样温柔地将芷纤的碎发拢到耳后，然后用力地将她抱在怀里，而此时井上的心却在哀叹：芷纤，我们的战争开始了。她顺从地趴在他肩头，吮吸着他身上久违的熟悉的味道，呼吸声重重地传进一郎的耳朵，这让怀抱变得更紧了一些。
一郎临时改变计划，领着芷纤回到自己的公寓。
“还是老样子。”芷纤一进门便感叹起来，“就好像这四年没有过过似的。对我来说这几年一直过着行尸走肉的日子。”她哀哀凄凄地说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芷纤嗅到一股雪茄与咖啡混合的香味。茶几上还摆着两只未洗的咖啡杯，烟碟里还有少半只雪茄。
“什么时候抽上雪茄了？”芷纤漫不经心地问着，眼睛却审视着那只雪茄——是吕宋烟，她暗自确定着。
“不是我，是青木君——就是刚刚在司令部门口碰到的那位大佐。”
“哦，是吗。我没注意刚才的路人。”
“我们是一起从长沙回来的。”
“原来是共度生死的战友。”
他们的谈话客客气气，带着几分生疏，芷纤当下顾不得考虑这些，只是一门心思地想着那根吕宋烟：这可是那个日军高级情报分析师青木大辅的最爱。
井上从卧室拿出两听铁罐咖啡，“青木君送的美国咖啡，我想你会喜欢就留下了。”
“美国来的咖啡如今可算是稀罕物了，难得你还想着我。”——青木对咖啡的要求很苛刻，只喝这种美国原产的铁听咖啡，这是他在美国留学时养成的习惯。芷纤总是忍不住想着那些昨晚看到的情报。
“听音乐吗？”一郎放下唱片机的指针，“刚刚青木君推荐的：贝多芬《命运》”
“井上君越来越有生活情趣了。我记得当初你只爱骑马。”芷纤并没有一点要附庸风雅的兴致，对与昔日情人的重逢也显不出半分激动。她一脸冷漠，把头转向一边，竟泪流满面。 一郎一时间不知所措：“芷纤你怎么了，我们能再见面那不高兴吗？”
“你早就回来了，和你的新朋友一起抽雪茄、喝咖啡、听音乐，从没想过去找我，在欢迎会上连句话都不肯跟我说。可我却一厢情愿地在在司令部门口等你。
战场上刀枪无情，你若是死了我怕是连个确切的消息都得不到，是吗？”
高芷纤呜呜咽咽地诉说，哭声由由隐忍到嚎啕，实在是个悲悲切切、深爱着一个军人的小女人模样。
一郎心如刀绞，他死死地记住“刀枪无情”这四个字，他想到了太多在长沙战场上的情景。此刻，井上唯一深信不疑的是：她爱他。于是，他终于慷慨地让出自己的肩膀，让芷纤伏在他的肩膀上哭泣。白色的衬衣被女人的泪水浸湿：“对不起，本想等适当的时机去找你，没想到会这样见面。原谅我，原谅……”一个日本男人能说出这样的话就算是求饶了。芷纤心里掂量着一郎每句话的分量，她不会真的投入全部感情，这一局她算是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