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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一掌海棠红(5)

2023-03-25谍战民国生死虐恋 来源:百合文库
这座城市一直处在混乱和人心惶惶之中,芷纤决定趁乱处决汉奸许正清,说是怕延误战机,其实她心里清楚,这也是一种泄愤罢了。离教官提起这事儿已过了十天,他们也有十天没再联系,她忙着陪井上一郎,家里的生意也要费神整理,日子过得一片混乱。
临出门前芷纤摘下常戴在胸前的海棠叶,轻轻地吻了吻它郑重地放在锦盒里。
她穿了一身水红色旗袍在夜色的掩护下出门,一双柔软的绣花鞋消解了她走路的声音,轻车熟路地拐进旭街上的一处小楼。这是许正清正追求的那个红舞女露露的住处,高芷纤刻意打扮得妖妖艳艳,恰好符合日租界藏污纳垢的气氛,完全掩藏了自己。
赶在许正清之前来到露露的小屋,露露见这个陌生的女人不觉一震,还不及做出反应她已被芷纤的枪口逼住,红舞女还未见过这般场面,腿已不听使唤。芷纤抓住她的肩膀,推着她进到卧室:“别乱动,否则子弹不留情。”柯尔特手枪的枪托猛地敲在露露的后颈,芷纤用准备好的绳子困住露露,扯下盆架上的毛巾塞进露露的口腔。
时钟敲满了八下,芷纤走出卧室,借露露的镜子的整了整衣着,甚至冲着镜子笑了笑。露露真是细心:准备了酒菜,一瓶威士忌配着两只晶莹剔透的高脚杯恰恰迎合许正清的假洋鬼子趣味。如果没有芷纤的搅场许老板今夜定然会抱得美人归了。
许老板毫不见外地推开虚掩着的门:“露露。”他的声音里充满饥渴和欲望。芷纤迎上前,轻唤了声世伯,雪白的胳膊擦过他的袖子关上了门。许正清一怔,半晌才吐出一个字:“高小姐,怎么是你呀?”
“怎么?我还不如露露呀?”芷纤妩媚地笑着拉许正清进到小客厅。不由分说,芷纤递上一杯酒,顺势贴在他身边:“是我冒昧了。我自罚,给您赔罪。”
许正清本就好色,面对高芷纤的美色,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怎能不动心?再说,以芷纤的家世背景,她的价值远大于露露。要是搞定高芷纤那以后在商界的地位……许正清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噼啪乱响。
芷纤举着高脚杯轻轻起身倚在沙发扶手上,杯里的酒摇摇晃晃迷惑着人的眼睛。“晚辈今天到这来找您是有事相求:自我父亲过世后,高家的产业一日不如一日。我只是个女流,想要从振家业总得找个靠山。”她重新坐到许老板身边,纤细的手指轻轻按在他的胸前,“当然,我知道这需要代价,露露能做的我也能。”
许正清笑逐颜开,嘴里却说:“这不是折杀老夫吗。谁不知道高家大小姐的手段,一回天津就逼走亲弟弟,高家归你当家了吧?若说靠山,那个人的靠山比你的稳当,司令部的井上中佐天天围着你转。”
“瞧您说的,商会里您才是说话顶用的头面人物。”芷纤又一次碰了许正清的杯,自顾自地一饮而尽,故意装出呛住的样子弯腰咳嗽起来。许正清见状借机抚摸起她的背,笑得脸上的褶子都皱在了一起。
时机正好!高芷纤拈着杯脚猛地敲碎杯体。杯体撞在茶几上溅起几尺高的玻璃碎碴,芷纤握住剩下的玻璃柱直插进许正清的脖子。不等他叫出声来,玻璃柱已经割断他的气管,血立刻溅在沙发上。
芷纤不敢耽误时间,连忙从卧室拖出露露,把她扔在茶几旁边,松下她身上的绳子。芷纤取出枪来,装上消声器冲着露露的身体**两枪。她不敢直射要害,只是选了肩膀和小腹,但这也足够要了露露的命。
她回头看见许正清的颈部还在不断冒出鲜血夹杂着一些组织。芷纤知道他还没死,他还要承受几十分钟的痛苦,这种杀人的手法太过残忍,当然对待汉奸不需要一丝人道。
芷纤擦干净枪上的指纹,放在许正清还带着体温的手里;随后她如法炮制又把带血玻璃柱放进露露的手里。临走时她拉出露露嘴里的毛巾,取回枪上的消声器,退出房间。
外面已经大雨如注,芷纤这才觉得额头很痛,伸手一摸竟是一手的血——一定是玻璃碴见到额头上弄伤的。雨冲刷着她的身体,水红色的旗袍上那斑斑驳驳的血迹也跟随着雨水留下来。芷纤这才回过神来:她杀人了。两个人的血溅在她的身上,从此以后再也不可能回头了。
雨水以为自己消融了所有人的悲伤,消解了这个世界的危机,但事实上它只能短暂地模糊人的视线,在炎热难耐的天气中给人一点清凉——像是一种美好的期望带来的美妙却终归虚幻的景象。芷纤站在雨中深深吸了口气,目光呆滞地望着雨中的一切。良久,她迈开步子坚定地走下去,这真是名副其实的“洗礼”,她自嘲着。事已至此,她反倒不怕了,突然发现自己内心的坚定和勇敢。
当芷纤湿踏踏地回到家时已是午夜时分,她以为家里已没人醒着便没什么顾及,进到客厅就软在地板上。兰亭听见动静跑下楼来,不管姐姐湿漉漉的身体钻进芷纤的怀里:“姐,你可回来了。二哥带着行李走了。”没想到兰亭带来这样的噩耗。
“好!都走吧。”芷纤脸上没现出一丝伤心。她笑了,笑得得意洋洋。
兰亭见姐姐这副样子,吓得脸色煞白。“姐,你别这样……你放心我不会走的,我永远陪你。”她看见芷纤额头上的伤口,血还和着雨水留下来忙用袖子堵住伤口,“怎么流血了。姐!你究竟去干什么了?”
“别问。”芷纤拨开妹妹的手,默默地爬起,挺了挺脊背走上楼去。
兰亭被姐姐关在父亲书房门口,她焦急地敲门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她更不知道芷纤跪在父亲的遗像的面前,冲着父亲笑个不停。“爸爸,我终于继承了您的衣钵。今天我杀人了,从此罪孽深重……您从来都没跟我们说过自己的真实身份,一辈子守口如瓶很难吧。爸爸,你帮帮我,保佑我顺利完成任务。”她笑着笑着突然哭起来,像个孩子一样委屈的哭起来,但她终归不敢哭出声来,所有的一切都被压抑在心里,永远永远压在心里。
雨过天晴,一切在情理之中却依然让人感到意外。或许每个人的心里都存在一种对阴暗如阴雨天气的迷恋。更让人感到意外的是铭瑄的突然造访,教官身穿一套精致的西装递上一张名片:清源商社上海公司高级职员。门房见是日本商社的人立刻毕恭毕敬地引他去见大小姐。芷纤昨夜淋了雨有些发烧,本不想见客,可一听陈铭瑄的名字马上跑下楼来。她未施粉黛一脸倦容,眼窝青黑地看着教官镇定地招呼这个不速之客。
“看报纸了吗?许正清死了,知道是谁动的手吗?他死在一个舞女手里。”他说出这些不过想责备芷纤的办事不利。
“看来露露真成了替罪羊。”芷纤歪在沙发里,笑吟吟地回答着。
教官怀疑地审视着她,“为什么单独行动,这很危险,你知道吗?”他敲着桌面,同时又现出惊喜、欣赏的表情。“看来要为你请功了。”
“无所谓。只是以后别再让我干这种无关紧要的活,井上一郎的活动那么多,我还要去给他做翻译。”
“我要走了。以后都要靠你自己,经费、枪支、和站里的联系方式我会通过教堂的神父交给你。”
“有电台吗?”
“你现在还处于静默状态,不需要电台。”
“静默?站里没有启用我?那许正清的事儿是谁指派的?”
“是我做主派给你的。只有这样,咱们才是真正的一类人,以后你就明白了。”陈铭瑄低下头,两只手忧虑地握在一起,缓缓地说出深藏心中的话:“芷纤,从你进入学习班我就对你……”
“想喝咖啡的话就跟我到楼上来。”她好像猜到铭瑄要说什么于是引他到自己招待密友的小客厅。这是她第一次猜到教官想要说的话,本该感到高兴,可芷纤却感到自己再也高兴不起来,一夜之间高芷纤好似脱了一层皮。
这种变化同样也让教官惊讶不已。在此之前他总是觉得芷纤距离一名合格的特工还有一段不大不小的距离,而这段距离在许正清被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也许芷纤欠缺的就是“见血”——敌人的血彻底把高芷纤少尉推向特工的“坦途”。
二楼的小客厅精致而温馨,紫色的纱幔透露出主人神秘、优雅的个性。铭瑄站在门口惬意地笑了:果然不同凡响,他暗自赞叹,仿佛找到知音。
“你是第一个到这来的男客。”芷纤背对着他,一边磨着咖啡,一边说着,语气平淡得不带一丝感情。
“井上也没来过吗?”铭瑄心里突然涌起一丝得意,故意证实着。
“他没来过,我还有这么点矜持。不过他也快成这的常客了,让你来就是不想让他占了这‘第一’的位置。”芷纤回过头来,手里端着两只空咖啡杯放在面前的小方桌上。
“在走之前我有话对你说。”他的目光不再犀利,变得柔情似水,“让我一次把它说完。你还没毕业的时候我就很喜欢你,但我一直压抑自己的感情。原以为能放下,但事实上这不可能,从南京到天津每当想到你要孤军奋战、面临危险我就夜不能寐。这种担心如影随形,我甚至几次想要带你私奔……”
“教官,别说了。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都不想相信——因为我对井上说的比这还要动人。”她死死地盯着他,那眼神像是一枚子弹能穿透他的胸膛。她相信吗?陈铭瑄值得她去相信吗?
高芷纤只是他的工具,他们之间只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只是这层关系上还有一层虚情假意的师生情谊的掩盖。
“我听从你的命令是为了报效国家,没有别的感情。”
“我知道你恨我做这样的计划,但这不是因为我故意整你。现在我想带你走,远离这个——”他突然顿了顿,还没说出阴谋二字,只是说:“计划。”
“咖啡好了。”芷纤好像没听见铭瑄的话,平静地说:“这是美国运来的,尝尝。”她娴熟地倒出咖啡,浓黑的液体流进杯中,咖啡酸酸的香气感染了流经的空气,顿时,满屋浓香。芷纤表现出主人的风范将一杯亲手煮制的咖啡送到他的手上,她嘴角留着笑意,但眼中的泪光还是暴露了她所思。
杯子还停在空中,铭瑄捉住她的手,久久不愿松开。“很好,你能做到不为情所动,看来井上不能以此抓住你的命门。”他像是在宣布一场考核的成绩,但一切都不是他嘴上说的那样。
芷纤放下杯子,轻轻地问:“你想带我……私奔到……什么地方?”
“延安。”他看到了希望,这希望就像一束光,这光仿佛已接上了延安放出的光芒。
泪,终于流了下来,芷纤不再想控制,任凭泪水在脸上蔓延。“色诱!这是我‘勾引’井上一郎的‘报应’!”
“不,我爱你。”铭瑄突然郑重地说,“所以我愿意与你分享我心中最深的秘密。如果你不接受我的爱,可以凭这句话去举报我。我愿意为了爱你而死。”他决绝得像要赴刑场。
“少校,你是我的老师,不管你做了什么都不该由我去举报。毕竟学生还未忤逆到这个程度。”果然,陈铭瑄没有看错人,芷纤不会纠缠这个秘密,这一局他赌赢了。
芷纤默默地端起杯子咽了一大口苦咖啡,她苦得打了个哆嗦却竭力地控制自己。此时,她觉得手上的杯子有千斤重,她快支撑不住了……
“芷纤,我爱你,像爱我的信仰一样爱你。”
“我想我对信仰的忠诚并不亚于你。实话说,我曾对一郎心动,但他是我的敌人,所有的感情都不存在了。只要我们两个还对信仰忠诚就永远不可能相爱。”
沉默,他们不再说话。他们之间只有一张桌子的距离,却只能相望。他们笑了,笑得太亲密。只有这一刻,他们才属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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