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蓝】无题雪

文/潇潇
晚冬的雪其实不算大，自是未到片片吹落轩辕台的地步，却着实下了良久。
寒凝大地，飘飘洒洒一地素白，他透过帘隙瞧见这千里一色，猛然想起那句“瑶台雪花数千点，片片吹落春风香”心底泛起点点温存。
往年的这个时候，都是在玉蟾宫和她赏梅的，不知今年园里梅花开得可好？还有她，可好？
恍然一瞬，思绪万千，笔下一抖，细细墨花就这样在生宣上猝不及防地晕开了不规则的轮廓。
虹猫这才回过神来敛了笔，剑眉微蹙，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对这美中不足甚是不满，又转了目光盯着被斑驳墨迹书了一大半的宣纸若有所思了好一会儿，笔尖在上方余下的空隙处辗转了几回，终是没有落下一笔。
雪已经停了，瑟瑟冷风还乐此不疲地在空气里翻腾，刺骨的寒意断断续续吹进营帐，吹过脸庞和肌肤。门外熙熙攘攘的脚步声，估计是士兵们端着装满热水的铜盆准备进帐内泡上一趟暖洋洋的脚吧，这也算是大家忙忙碌碌的一天中难得的闲暇惬意时光了。
紧了紧身上的衣裳，他在地上添了盆火。老话说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说到底还是安慰那些迫不得已处于苦难中的人，就比如现在的他。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想活个舒坦自在呢？
都在这种环境下了，也没什么好在意的，虹猫索性直接往地毯上一坐，定定地看着盆中的红光忽明忽暗、张牙舞爪，手也并没有停下来，僵硬地重复着取与放的动作。
一片片纸张坠入火盆，犹如飞蛾扑火，火势随即越来越旺，那些入了盆的纸蝶顷刻之间就被这红焰吞噬，化作一堆灰烬。偶尔有习习凉风拂过，顷刻间也没入火光。空气中夹杂着焚烧的墨香与焦味，最后几张写满密密麻麻字迹的宣纸很快也投身进火光跳动闪烁着，几丝暖意上心头。
在这明灭的光亮里，他恍惚之间又回到了去年盛夏，绿树阴浓，蝉声喧嚣，无际清池里荷叶罗裙一色裁，远山下白鹭蹁跹，点过水波中的楼台倒影。还有那条通往她宫里的小径，枝繁叶茂的梧桐树铺就一片漫漫清阴，清阴之下是她温柔的笑靥。
烈日下，那个额角渗着细密汗珠的少年，紧皱着眉头，长久地凝视着她，心中万般思量，却一言不发。
“你此去抗敌路万分凶险，纵使一身武功，也要多加小心，不可大意，更要好好照顾自己。还有……”
她的一颦一笑，一字一句无不牵动着他的心，于他来说，甚至比剑法心诀还记得牢些。
他不是不知此行凶险，也自然是不惧生死的，但你问他是否当真心甘情愿，他其实自己都答不上来。前脚刚离了江湖的血雨腥风，转身就要投入另一片刀光剑影，我想任谁都是不愿的吧。
只不过他是长虹剑主，所以在这沉重的担子压下来时，别人或许可以婉拒，他却只能点头说声“好”。
自打成家后，他想的总是比以往要多很多，但其中最奢求的也不过是和她岁月静好安稳过完一世，可这小小夙愿实现起来却着实不易。做了的决定不会更改，也不能更改，然而到了临行前，竟有一刻只想为自己而活。